或许是因为王理的姿势,鹿安虽然不得跪坐在地上,却并没有太强烈的仰视感。
而王理身上的气息也并不强势,甚至有种隐隐的温柔,鹿安知道此时此刻绝不能掉以轻心。
矿泉水微湿的瓶口在干裂的唇边轻蹭,鹿安喉咙本能上下滚动。
太渴了。
他明明将水递到了自己唇边,但姿态动作却仿佛逗弄一般,自己不动,那人也不动。
王理微微眯起眸子轻笑,语气仍旧温柔,“怎么了?鹿小少爷不是要喝水吗?”
鹿安咬了咬牙,便看面前的人不紧不慢将那瓶水往后挪了些。
王理语气温和,“抬头。”
实在是太难受了,鹿安并不天真的以为若是自己不照做面前的人就会放过自己。
这种事情上的固执坚持显然并没有必要。
在那双眸子的注视下,他轻轻闭了下眼。
两人对峙数十秒后,鹿安最终妥协,他往上仰了仰下巴,声音也因为这个动作紧绷起来,“拜托。”
那瓶被拿走的水再一次回到唇边,王理没继续捉弄他。
清凉干净的水流从口腔就流经喉咙,鹿安顿时觉得身体上的干燥和疲惫减轻大半。
半瓶水喂下后,王理将水瓶随意摆放在地上。
他注视鹿安略显狼狈的脸好一阵后,忽然往前了些,抬手将他唇角残留的水渍擦去,“鹿小少爷看上去有些狼狈。”
他的动作很轻,如果不是知道他是将自己关在这里的罪魁祸首,鹿安想自己或许会本能觉得这是某种安抚。
就像某些养殖者会将温柔的对待那些被当做食物的动物。
鹿安皱了皱眉,没有躲开。
那只手又移动到眼尾,被触碰的不适让鹿安眼睫微微颤抖。
王理的语气含着笑意,“小少爷哭过了吗?”
鹿安没回答,面前的人也没追问,很显然他其实并不会真的在意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那只手终于挪开。
王理没第一时间从地上站起,鹿安清晰的看到那双眸子里刺目的笑意。
他想要后退躲开,又因为被捆着毫无办法。
王理静静注视他无用的挣扎,许久后,似乎是觉得腻了后才不紧不慢起身。
那种诡异感褪去,鹿安紧绷的身体也终于放松下来。
但眼前的人并没有退开,下一刻,皮鞋脚尖抵开鹿安膝盖。
王理至上而下注视他,“这几天的事我很抱歉,不是故意这样对鹿小少爷。”
鹿安知道这绝不是放过自己的意思。
他看见身前的人说这句话的同时朝不远处的两个黑衣男人抬手。
紧接着,他眼前一黑,头上被套了一个漆黑色的袋子。
塑料袋揉乱的声音在耳边乱响,他所有视线完全被遮住,眼前只剩下一片无尽的黑。
在快要将耳膜刺坏的塑料袋声音中,他听到再次响起的皮鞋声,感受到隔着并不厚重的塑料袋落在自己耳畔的微凉手指。
那只手在耳垂上不轻不重捏了一下后收回去。
鹿安听到王理声音中一贯的温柔褪去,隐约间有种让人浑身直颤的压迫,“把人带上。”
黑暗中,身体一切其他感官变得无比清晰,无论听觉视觉都比平日里敏感,他感受到有人紧紧捏住自己被束到身后的手腕,还有人蹲下用尖利的刀刃划开脚踝上的绳索。
不知是谁的粗粝手掌拖着绳子将自己拉起来,后颈也被往前推去,他脚步本能往前,若不是那只粗暴拉着绳子的手,他恐怕会直接在地上摔个狗吃屎。
一直抵着下唇的牙齿直接将嘴唇磕破,他尝到唇齿间的腥甜的铁锈味,下意识痛呼了一声。
紧接着,粗暴拽住自己的那只手松开,几人似乎都停在了原地。
或许是因为被绑的久了,鹿安小腿控制不住的抖,似乎下一秒就会直接倒在地上。
混乱的脚步声伴随着耳边塑料袋作响的声音再次落入耳膜,手腕再次覆上一只微凉的大手。
那只手在自己被捆束的腕间缓缓抚过。虽然看不见,但在那只手粗碰到皮肤的第一秒,他就知道身后的人是王理。
口鼻间有隐隐的塑料味,并不好闻,但他闻到这种令人作呕的气息中,一股类似于温暖于清冷之间的木质香味夹杂其中。
身后传来温润的声音,“弄疼了?”
王理垂眸,视线落在手腕上那一圈被绳索勒红的地方,指腹不轻不重在那一处扫过,“稍等,到了地方后,我会给你上药。”
这句话落下,他后退一步,笑道,“走吧。”
鹿安手腕再次被人拽住,但很明显没有先前那般粗暴。
眼前除了如同永夜一般的漆黑外什么也看不见,他被押着,宛若盲人一样只能随着牵引的方向一步一步往外。
应该是出了仓库,鹿安听到头上的塑料袋被风吹响,除了风声之外,耳畔还有仿佛从密林中传来不清楚是什么鸟的叫声。
像是已经离开城市中央,大抵是在郊区或者别的地方。
他听见车门的声音。
紧接着一只脚抵在他膝盖后方让他抬腿,他被推进后排位置最里面,还有人坐了进来,身边的椅子也往下陷了些,随着车门再次关上,耳边一切风声完全消散。
除了一直未曾停下的塑料袋响声,他只能听见自己绵长的呼吸。
没过几秒,他听见汽车发动机的响动,紧接着是轻微的颠簸。
鹿安知道王理在车内,他坐直身体,后背靠在椅子上,长呼一口气,试探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到现在为止,他还是不太清楚自己的处境。
没人回答。
车内就连空气也仿佛黏腻的让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