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衡对这个父亲没什么感情。
或者说，一个打从记事起就总是醉醺醺，喝醉酒还会打人的父亲也很难让人生出任何的感情。
不过卫衡觉得自己还是不一样的，他似乎从未对这个父亲产生过孺慕之情，对于那个离家的母亲也没什么痛恨或想念的情绪。
他就好像一个寄居在这里的陌生人，只能默默的忍受这种糟糕的环境。
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网上说过的那种高功能反社会性格，否则为什么会对父母没有任何的感情？
没有期许，没有失望，就好像父母做出什么事他都无所谓。
也正是因为没有失望这种情绪，所以才能更加冷静的面对这个酗酒家暴的父亲。
父亲抚养过他几年，所以他认为自己有义务做出汇报，平时里也会对他加以照顾。
他甚至劝过父亲不要再酗酒，可惜这个暴脾气的人并不打算接受，他也只能放弃。
如今他和这个父亲，就好像同住在一个房子里的陌生人，互相之间连沟通都不多，卫衡对此接受良好，就是不知道他父亲是怎么想的。
处理好醉酒的父亲，卫衡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间里放着一台老旧的二手电脑，卫衡打开电脑，进入了之前的匿名论坛。
他发了个帖子，询问了一下记忆药水的事，可能是因为周末，同学们都在线，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收到了不少回帖。
不过回帖都没什么营养，都是一些前排之类的废话，倒是有人很好奇的询问记忆药水是什么。
卫衡思索了一下，觉得那些喝过记忆药水的人未必会实话实说。
学校也是一个小型社会，学生们之间的竞争非常激烈。刘鑫他们在学校推销记忆药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如果真的有人服用了记忆药水，并且获得了一些效果，他未必会把这件事拿出来和大家分享。
卫衡想要把记忆药水可能是D品的事公布出去，但在犹豫一番过后还是放弃了。
一来，他没有任何的证据，那些真的服用了药水的人未必会相信。
二来，刘鑫也有这个论坛的账号，要是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至于之前自己发的帖子倒是无所谓，反正论坛是匿名的，刘鑫也不知道他是谁，完全有可能是某些人听说了记忆药水的事，所以发个帖子打听，应该问题不大。
第二天一大早，卫衡饿着肚子来到学校，在校门口再一次遇到了沈老师。
卫衡十分顺手的接过了今天的豆浆油条，吃了两口之后忽然顿住了。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食物，陷入了沉思。
他是不是吃的太理所当然了？
明明他以前都没有吃早餐的习惯的……
“吃啊？怎么不吃？发什么呆？”沈清墨催促道。
卫衡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脑中闪过一道灵光：沈老师未免对他太好了吧？
虽然这也可以用他成绩好，沈老师喜欢好学生来解释，但他直觉沈老师并不是这么想的，否则怎么不见他对周欣悦这么好？
当然，这一切也有可能都是卫衡的错觉，是他自作多情，人家沈老师根本没有特殊的对待他。
但卫衡本能的否定了这种想法。
沈老师才不是那样的人，沈老师他是……他是……
卫衡茫然了，沈老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应该很了解沈老师？明明沈老师才来没多久……
“别发呆，赶紧吃完去上课！”沈清墨轻轻的拍了拍卫衡的肩膀。
卫衡连忙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之脑后，狼吞虎咽的吃掉了早餐，挥手和沈清墨告别后才匆匆跑向教室。
沈清墨原本想去办公室的，只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一转走向了校长办公室。
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门没有关严，声音漏了出来。
“我跟你说，这事你要是不帮我办妥，咱俩以后没得处了！”
“行行行，我不跟你废话，总之这件事你给我办妥，到时候随便哪儿，我请！”
“说好了，这件事必须要严办！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这帮孙子！敢把手伸进学校里，真是胆儿肥了！”
说完，校长便挂断了电话。
沈清墨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便离开了，反正他担心的事情都被校长解决了，倒也不用他再去操心什么。
他在来学校执教前也曾经打听过学校的情况，对于校长的背景有所耳闻，现在看来，果然不虚。
果然，校长出手不同凡响，没过两天便有了结果。
当沈清墨听到新闻里播报本市抓捕了一群贩卖新型D品的犯罪分子时，他就知道，这件事已经解决了。
校长也召集教职员工开了一次会，会议里特别强调了新型D品对学生的危害性。
据说，这种新型D品具有很强的伪装性，一开始并不会立刻上瘾，并且在摄入后会让大脑极度兴奋，换个角度来说也就是让脑细胞更活跃，对记忆力有所加强。
但D品就是D品，并不会因为这短暂的效用就能给人带来好处。在药效小时候，人会感觉大脑麻木迟钝，效率降低，然而持续服药只会造成更恶劣的影响，脑细胞大量死亡，最终甚至会导致脑死亡。
好在学校里贩卖的那种记忆药水已经是被稀释了很多次的产物，虽然那帮小混混原本的想法是为了多赚钱，但不能否认，他们的贪心救了这些学生，学生们受到的影响不是特别大。
学校召开了一次大会，呼吁学生们认真学习，不要将希望寄托在外物上面，并且特别强调了不用服用任何没有安全认证的药剂，以免上当受骗。
此消息一出，学生们受到很大的震动，一时间人人自危，不少真的购买了药水并且服用过的学生简直要吓哭了，好几个学生请假去医院检查，生怕自己的脑子受到什么不可逆的损伤。
幸好，没有学生在此次事件中受到什么伤害，并且这种药水的成瘾性不是那么明显，更多的其实是一种心理上的依赖，只要学生家长看住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至于学生本人，有着脑死亡这个下场，谁也不会轻易犯险。
刘鑫再也没有出现。
准确的说，是打从那天之后，沈清墨就没有再见过刘鑫。
也许是他心虚又或者其他什么，总之没再见他上学。
之后由于学校查出记忆药水的源头就是刘鑫，很快约谈了刘鑫的父母。
因为他父母已经过世，来的是他奶奶。
沈清墨看到刘鑫奶奶那干枯的头发和带着洗不掉黑渍的双手，不仅对刘鑫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同样是家庭困难，刘鑫至少还有一个真心疼爱他的奶奶，对比他身上穿着的衣服，老太太的衣服在不起眼的地方甚至还有补丁，而刘鑫呢？刘鑫的衣服虽然有点旧，但洗得非常干净。
老太太已经尽她可能的给刘鑫最好的条件了，而刘鑫又做了什么？
在同学眼中用自己的身世博同情，话里话外还透露出老太太平时里苛待他，身为一个人，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的？
或许在他眼中，家庭条件不好的孩子就应该祈求别人的施舍，像卫衡那样自强自立的人大概触痛了他敏感的神经。
“果然是垃圾……”沈清墨喃喃自语。
他真是一点都没看错，那就是一个自己身处烂泥，不想着走出去，而是非要把别人也拉进来的人渣。
老太太最终还是被学校劝走了，临走的时候还在抹着眼泪。
老太太倒也不是不讲理，在得知孙子卖的药水可能会伤害到同学们的大脑时，她就不再哀求了。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只有一个孩子，都是恨不得当眼珠子一样护着，他的孙子做出了这种事，即使学校同意，他也没办法面对那些暴怒的家长。
所以，尽管知道上学才是这孩子唯一的出路，老太太还是没有纠缠，只是无声的抹着眼泪走了。
看着这样的老太太，包括校长在内的许多老师，心里都很不舒服，同时也越发痛恨刘鑫不懂事。
即使享用刘鑫也不知道这个理由来为他辩解的老师，也在校长拿出刘鑫试图胁迫同学加入他那个销售圈子的证据后消了声。
如果不是知道这东西不好，他又为什么非要强迫别人加入？甚至为此连老师都肯威胁？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件事便尘埃落定了。
接下来追踪D品来源这种事，就和学校的老师们无关，那是公安机关的事情。
沈清墨这一个月一直比较清闲，每天留留作业，观察一下男主和女主之间的发展，周末的时候，指导一下叶晋他们参加比赛，最重要的事情也不过是每天早上投喂卫衡。
不得不说，投喂卫衡真的是让人心情愉快的一件事。
特别是卫衡从一开始的抗拒，到现在的欣然接受，也不过才两个月的时间。
在别人面前表现的非常高冷的卫衡，到了沈清墨面前就仿佛一条安静的金毛大狗，明明表面上端庄无比，那双圆溜溜的黑眼睛里却写满了：带我出去玩！
沈清墨：……
我有罪，我不应该这么想卫衡。
只是……脑中幻想着卫衡顶着两个耳朵，尾巴轻轻摇动的样子，沈清墨实在没忍住，伸出了自己的魔爪，在卫衡那短短的头发上胡噜了一下。
卫衡：？
看着卫衡一脸的不明所以，沈清墨捂住脸：“没事，就是你这寸头摸起来手感还挺好。”
卫衡：……
不是很懂沈老师的脑回路。
此时，两人正在数学办公室，卫衡上次考试有一道题做错了，正在向沈清墨讨教。
沈清墨仔细的给他讲解了一番，卫衡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后埋头开始计算。
沈清墨就是在这个时候，没忍住摸了人家一把，别说，毛茸茸的寸头，摸起来不比金毛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