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坐在战马上,入眼之处除却目力尽头那皑皑雪山之外,茫茫的雪原之上,已然有点点绿色露出。
后世的河西走廊,现如今还叫做河西地,这河自然指的是“黄河”,如今的河西走廊,还是一片广袤群山之间的草原湿地。
离开临兆将近半月,李信一路奔驰,似乎又找回了曾经的少年壮勇。
他已经有多年没有带着如此规模的骑军纵横驰骋了。
“将军,这河西地的羌人,被方将军一战杀得四散溃逃,如今剩下的也不过一二小部落,并且在三日之前,已然被我军击溃,除却斩杀,余者,已然没为隶臣妾。”
“善!将之与陇西俘虏混编分割,往后说不定还有用得着他们的时候。”
摸了摸唇上的短须,李信眉头微微皱起,半月的行军,足以让这支骑军,走出将近千五百里的路程,可是让他有少许不安的则是,这一路行来,除却小股羌人之外,他便再没有见到过任何蛮夷。
李信将车骑行军,从不带大规模的物资补给,在他看来,他想要的一切,都可以在敌人的营帐里找到。
若硬要比较,他的战法与汉朝时期,杰出的军事天才,后世所有文人武将都极为崇拜的冠军候霍去病极为相似。
都是同样的千里奔袭,善用骑兵,同样的以战养战,纵横敌后。
但如今,没有敌人给他打,这就让李信一时间有些尴尬了。
“周勃,距离大月氏人的领地,还有多远。”
招呼一声,身旁已然累功升至骑军都尉的周勃打马上前,拱手一拜,旋即恭声回答,“将军,前方再二百里,便可至大月氏人的领地,而后复向东北行军千余里,当可达阴山高阙。”
“善!传令全军,稍事休整,半个时辰之后,向着大月氏人的领地开拔。”
“唯!”
周勃应了一声,但脸上则是显出忧色,旋即轻声问道,“将军,可是要征服大月氏人?从他们手中掠来牛羊马匹以作补给?”
李信闻言,稍稍点头,正待说话,却见灌婴打马而来。
“将军,羌人的假王说他有重要的事情,要禀告将军!”
“带他上来!”
闻言默默点头,李信随口下令,但紧接着这位名为羌堜假王,却给他了一个大大的惊吓。
“你说什么?前方百里之处,隔断了河南与河西地的祁连山,居然存在一处天然的碍口险道?”
战马之前,李信眼神冰冷,羌堜似是承受不住压力一样吞了一口口水,这才断断续续的继续开口,“好教飞将军知晓,数年之前,便在此处,祁连山崩,崩出了一条险道。”
一边说着,羌堜一边伸手在地图上比比划划,标记出了一条蜿蜒小路。
“这条险道仅有不到百里之长,但却蜿蜒曲折,路途之上,满是悬崖绝壁,若是行者不小心,便会坠落万丈深渊,落得个粉身碎骨。
而在如今这时节,若是想要通过,一个不小心,恐怕还会引来祁连山上的雪崩。”
“你为何不早说,偏偏待我行到此间,方才指出?”
再次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旋即鼓足勇气,将目光与李信对视,高声说道,“飞将军之名,我等羌人早有耳闻,如今来到此处,想起了此事,这才说与将军听,这条小路,除却我们知道之外,便是大月氏人与匈奴人也知道。
若是将军不信,自可在征服了大月氏之后,抓一二俘虏审问一番,只是我怕届时……”
“好!你且下去,若你所说属实,我自会记你一功。”
羌堜见此,暗暗松了一口气,旋即便被灌婴带回了俘虏营中,等他走远了,一旁周勃这才轻声说道,“将军,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眉头皱的更深了一些,一头白发随风飘扬,李信与韩信此次出临兆,可不仅仅只是为了击破匈奴左贤王的。
若只是如此,方晓又何必将两人都扔到河西走廊,李信实际上的任务,则是借道河西,绕到阴山高阙,去截断匈奴人的退路。
实话实说,如今整个阴山以南,早已经没有了匈奴人的踪影,如果一心防守,方晓只需置重兵于阴山高阙和陇西临兆狄道,那么自可将匈奴挡在阴山以外。
可方晓并不愿这么做,他最终的目的是要将阴山以南规划成自己的后花园,是为了日后征服民生凋敝的关中,乃至天下的大后方。
在很长一段的时间里,北地都必须是安稳的肉粮、兵员出产地。
若是将重兵置在临兆、高阙,时时防备冒顿与他纠缠不清,方晓想要征服天下,那恐怕害得在写上好几百章才行。
所以,方晓想的从来都不是防备匈奴,而是抛出河南地和云中这个香饵,将冒顿引到阴山以南,随后以李信的大军,断绝后路,再以韩信、自己还有蒙毅的大军,数路并发,彻底将匈奴打崩为止。
但现在,计划还没执行,就出现了纰漏,若匈奴人知道这条小路,并且已经利用上了,那恐怕该遭后路包抄的,就是云中秦军了。
“周勃,传令全军,换马,朝着祁连山碍口疾行军。”
“唯!”
………
九原城中,丝毫不知道情况有变的方晓,经过连日来的辛勤之后,终于得到了一些收获。
仅仅数日的演出,九原城内的“戏台子”就成为了黔首庶民们,日常休闲娱乐最爱去的地方了。
虽然到目前为止,“话剧”只排出了一台,但就这么一台保家卫国的热血“剧”,却惹得全郡上下趋之若鹜。
而庶民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话题,也从之前的春耕与对天下乱世的担忧,逐渐变成了“论匈奴人的残暴,该如何更好的为保家卫国,出自己的一份力等等等等。”
甚至在将军府的案头上,方晓已经收到了十数封来自其他县令的公函,其中所书的内容,大体一致,便是询问将军府,是否有可能,让这“话剧表演”班子,来个全郡巡演。
而在九原城外的军营之处,负责管理兵员的都尉,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又有谁能够想得到,从前恨不得将自己家中男丁全部藏起来的黔首,如今却一个个踊跃的来到军营登记,甚至有些年龄不足的小子,还谎报年龄,试图蒙混过关。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方晓心中生出了种种满足感,不过他却没有骄傲与迷失,只因在他的耳边,总会有人默默提醒。
“良人,我曾听大父说过,人都是好战的,但当他们见识过战争的残酷之后,那大部分好战的人,就都会变成懦夫……”
放下汤碗,伸手握住正在挑拨灯芯,试图让火光更加明亮一些的王妗的柔荑,心中有感动,有满足,也有一些说不上是什么的感觉。
对于王妗,方晓的感情是复杂的,他只是拥有扶苏的记忆,却并不拥有扶苏的感情,况且在扶苏的记忆中,对于自己这妻子,也是聚少离多,没什么印象。
起初见到王妗,他只是觉得王妗很符合自己的审美,相处的久了,也渐渐发现,王妗简直就是后世男人梦寐以求的老婆模板。
上得厅堂,人前人后那一套就不说了,除此之外温婉的性格,超卓的见识,以及外柔内刚的性子,无一不在时刻撩拨着方晓的神经。
每每与王妗相处,方晓都是惬意的,但除此之外,却也有一些奇怪的刺激感觉……
“就是不知,日后完成任务离开之时,这个国家发的老婆,又会怎么样。”
“良人,良人?”
顺着声音看去,就见赤色的灯火之下,王妗正歪着头,看着自己微笑。
“呃……夫人,天色不早了,不如我们歇息吧……”
“哎呀,良人,我在与你说正事……污污污……”
“夫人放心,你话中的意思我都知道,政委与指导员培训的纲领性文件,我可是已经整理出来了呢!”
“嗬嗬……污污污……”
…………
第二日一早,神清气爽的方晓自榻上走下,而王妗则依旧慵懒的沉沉睡着兀自未醒。
来到办公正厅,方晓将也是将叶氏三兄弟之中的“小弟”叶冲寻来,随后给将这几日整理出来的一些条框纲领交给对方,并且示意对方仔细看看。
“呃……长公子,这句话,下吏看的不是太明白,能否烦您讲解一番。”
半晌之后,叶冲整理出了许多看不明白的东西,诸如“要通过日常政治教育,培养每一个战士对国家、对军队的归属,通过日常行为教育,教导每一个战士,爱护父老乡亲,不拿人民一针一线等等。”
将这些一一解释过后,又将政委与指导员的作用,不厌其烦的说给了叶冲,而后者在听完之后,只是双眼放光。
看见他这般模样,方晓就知道,自绝对没找错人。
叶氏三兄弟,叶苌长于内政,乃是施政一方的好手,叶离长于军务,若是培养的好,日后当能继承他们大父郡守腾的衣钵,为一绝世战将。
而围堵叶冲,在扶苏的记忆中,给他的评价则是长于言辞,能惑人心,在发现这一点之后,方晓便已经将他当做了秦军之中第一个内定的政委人选了。
“给你三日,吃透这些律令条文,而后选出长于言辞者七名,将其中内容传授于他们,共计十日,能否做到?”
“能!”
叶冲闻言,立时精神大振,脸上则是露出一副“终于轮到我了”的表情。
无怪他如此,大哥、二哥都受到了长公子与武城候的重用,唯有自己一直“碌碌无为”,如今机会送到眼前,叶冲也看出了这律令之中的潜在含义,于是自然轰然应诺,将胸脯拍的震天响。
“好!既然如此,十日之后待云中一有消息传来,七万大军,便自九原而出,届时我希望你培养的政委与指导员,能在同袍惶恐、犹疑、忘记了为何而战的时候,真正能够给他们指明方向!”
“唯!叶冲,原为长公子效死!”
“好!去吧!可别忘了,我们的征途,不仅是茫茫的草海,还有南方那广阔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