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古斯研究保留下来的实验记录都很完整，只是顺序比较凌乱。

实验做不下去，乔晨煕索性跟着喻畅去整理档案。

“乔姐你是得罪了什么人才来这里的吗。”少年不经意问起。

“也不是，说起来还是我自己选的。”乔晨煕回答得很诚实。

“本来只想找个清闲一点的地方，谁想到这里已经变成这样了。”

三年的信息差，让她印象中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

喻畅从档案中抬起脑袋，打量着乔晨煕的神情，似乎在捕捉蛛丝马迹。

当眼神接触的时候，他又连忙低下了头。

这试探实在有点不熟练，乔晨煕想。桑罗一到不放心她这个外来者，喻畅会有这样的举动一点都不奇怪。

她没有戳破这点，信任需要时间来构筑。将已有的桑柘的信息互通，桑罗一已经表现出了一些合作倾向。

还没等到乔晨煕手中谜语解开，莫桑研究所的人就先上门了。

四大研究所的例行互查，本应该由抽签决定，但在通古斯研究所式微之后，连这过场都省去了，变成了每年都由莫桑研究所上门。他们对于桑柘的遗物一直不死心。

“怎么每年都要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好查的？”

“没办法，这活没人乐意，可不就落到我们头上了。”

“这地方我看都快崩坏了，工程院怎么还不取缔。”

高察不满地嘟囔道，他是今年新考进莫桑研究所的B级机甲师，好不容易有了外勤的机会，却让他来了通古斯研究所。

“不该问的别问，赶紧干活。”

个头稍矮的男人是他的搭档王晓杰，资历只比他深一点。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崎岖的路上，他们还没资格动用研究所的飞行器，只能乘坐公共交通到山下。

没想到到达山顶研究所的电梯也早已损毁，只能徒步上去。

到门口后他们更是傻了眼，半个人影没有不说，铁门还歪歪扭扭倒在一边。风声穿过围墙的缝隙，发出的呜咽声平添几分荒凉。

“这地方怪渗人的…咱们没走错吧？”高察起了鸡皮疙瘩，询问着同伴。

“地图上显示就是这里，奇怪，怎么也没有访客系统…”

王晓杰比对着地图，心里也在泛疑惑。

“二位找谁啊。”

冷不丁后面响起一声，两人均下了一条，转过脸看见个邋遢的大叔。

像是因为被撞破囧态，高察有些恼怒道：

“你们通古斯的人呢？审查开始了也不出来！”

两人谁也没有意识到，这大叔是怎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身后的。

“哎哟，欢迎欢迎，快请进。”突然热情起来，招呼两人的正是桑罗一。

“我就是通古斯的所长，招待不周，还请两位见谅哈。”

桑罗一给两人迎进了门，高察和王晓杰虽震惊这个不修边幅的人居然是所长，但由于一些莫桑研究所独特的高傲，脸上尽力维持着淡然。

而这种淡然在喝了一口茶水之后变成了扭曲，高察忍住呕吐的欲望勉强咽下去一口，那种苦味直冲天灵盖，连舌头都有些麻痹。

“哎哟，忘了，两位恐怕喝不惯我们这的野草茶，不过别看它喝着苦，其实对身体很有好处的。”

“行了，别耍花样！你们的财务和实验数据都赶紧拿过来！”

在第二次看到不明生物从脚边蹿过去之后，王晓杰感觉自己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说话也变得不客气起来。

喻畅和乔晨煕半小时之前知道审查之事后，就将所有档案恢复隐藏，然后躲在一旁看戏。

“那个野草茶怎么没见你们平时喝？”

“假的，师父路边随手薅的杂草。”

喻畅刚小声跟乔晨煕解释完，看到桑罗一使了个眼色，立马乖巧的把准备好的东西送了出去。

“收入无记录…支出无记录？”

“实验记录也是零！”

王晓杰抬头，眉头拧成川字：

“你是在耍我们？！”

闻言桑罗一歪了歪头，似笑非笑地说：

“真是言重了，这不是一个令所有人满意的结果吗？”

高察和王晓杰接到指令的时候，并没有详细了解通古斯的历史，只知道是个快要废弃的小研究所里，有着莫桑研究所所长要的东西。

再看这个所谓的所长，明明语言上很客气，却感觉是像在看傻子一般看他们，让两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能进入莫桑研究所，他们已经超越了很多机甲师，平日里大多数时候是被捧着，什么时候受到过这种轻慢的对待？

“我要检查你们的实验工房。”

对视一眼，两人拿定主意，今天非要查点什么出来回去交差。

此话一出，桑罗一和喻畅的脸上都有了明显的迟疑。

“工房很多年没用过了，现在都是野生动物的窝了。”

高察听了心里一动，看来方向是对了，下面一定有东西！于是他更坚定了想法。

见他们执意要下去，桑罗一才“不情不愿”地对徒弟说：“好吧，你带两位审查员下去逛逛。”

喻畅则是真的有些迟疑，乔晨煕刚刚修复好的第三工房也在下面，他怕被这两人发现后，又前功尽弃。

但若是不带他们下去，恐怕会引来更大的怀疑。他看向师父，桑罗一只点点头。

向下的台阶一直延伸到黑暗中，落在高察眼里多了几分神秘，下方袭来阴冷的空气让他咽了咽口水，还是跟着少年往下走。

从刚刚开始，他就能听到一些奇怪地声音，但王晓杰神色如常，他也不敢露怯。

前方突兀出现了白色人影，让神经紧绷的他忍不住“啊”了一声，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

王晓杰见他脸色不对，落后一步轻声问道。

“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高察指了指前面的虚空。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他什么也没看到。喻畅回过头来：“可能是我们的员工在下面打扫。”

高察似乎在少年的脸上看到了一抹诡异的微笑，顿时背后浸了一片冷汗。

再跟着他走会死的！脚步僵在了原地，他心里冷不丁冒出了这个想法。

“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高察勉强挤出一个笑。

“你不下去就留在这里等，回去被骂偷懒可别怨我。”

王晓杰本来就想快点收工，被再三打断更是不耐烦。

“你没听见什么吗？刚刚…”高察试图再劝。

王晓杰摆手道：“就是个破研究所，别疑神疑鬼的了行不行，你怎么回事？”

两人谁也没注意到喻畅听到后，脸上晦暗不明的神色。

最终高察还是妥协地跟着他们下去，他也实在不敢一个人留在原地。

台阶还没见底，明显的窸窣声就从工房的方向传来，像是生物进食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喻畅也不管后面的人，直接打开了第一工房的门。受到惊扰的噬铁鼠四散逃开，从他们脚边钻过，露出了他们围在中间的废旧器械。

“你们故意的吧！”王晓杰一脚踢开窜过来的噬铁鼠，怒声道。

“不是你们一定要下来的吗？”喻畅眨眨眼睛，神情无辜。

“剩下的工房也是这个情况，你们要看的话…”

“不必了！高察我们走！”

王晓杰听到喻畅的话脸色发青，一回头却看见高察哆嗦着嘴唇，抖如筛糠。

“怪……怪物…”他连连后退，一脚踩空向后仰去，直直倒在了地上。

再看，高察竟然惨白着脸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你们做了什么手脚！”王晓杰又惊又怒，正准备抓住少年质问，谁知喻畅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身后源源不断涌出的噬铁鼠让人不适，虽说这玩意咬不死人，可实在膈应人。

他一咬牙扶起高察，准备原路返回，谁知刚刚下来的楼梯入口也不见了。

光源在一点点消失，他们逐渐陷入未知的黑暗中，王晓杰心里也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好巧不巧，进入地下之后，他们的终端也失去了和外界的联系，没办法向莫桑研究所报告现状。

脚边传来吱吱声，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王晓杰能够感受到温热毛绒的触感在皮肤上扫过。

他汗毛倒竖，却在原地没敢动弹，这地方有点邪门，高察说不定真得看到了什么。

正在犹豫是否往前走得时候，他看见不远处有着如豆的灯火，这一点光亮正在逐步向他靠近。

离得近了，才发现是个白衣服的人，戴着黑色的面罩，看不清脸。

“你们怎么绕到这里来了？”

轻柔的女声响起，回荡在空旷的地下空间，听起来多了几分空灵，却带上了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你是谁？你们所长呢？”王晓杰扶了下快要滑下去的高察，警惕地打量眼前的女人。

女人没有说话，他越发觉得不对劲。

这时候身后又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看见那身邋遢的打扮，王晓杰此刻甚至觉得有些亲切，是桑罗一找了下来。再看刚才的灯火处，哪里还有女人的影子？

他顿时手脚冰凉，刚刚差点就跟着那女人走了，心脏鼓噪着似是在催促他快点离开。

好不容易重见天日，他恢复了理智，但高察还是昏迷不醒。原因不明的情况下，王晓杰也不敢用药，只能匆匆把人带回去治疗。

“今天的事情，我会如实汇报。”他颇有些咬牙切齿和后怕。

偏偏他还没有桑罗一动了手脚的证据，只能恨恨丢下一句话，几乎是落荒而逃。

“这就跑了？”喻畅从楼梯口探出脑袋，“今年莫桑研究所的人心理素质不太行啊。”

他有些意外，本来是准备在地下工房给这两人一些“惊喜”，可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其中一个就晕过去了。

“是她干的吧。”桑罗一看着慢悠悠现身的面具人说道。

摘下面具，乔晨熙精致的脸露出来，还带着狡黠的笑容，默认了桑罗一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