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还未出摊,门就被敲响了。
陶瑶满手的面,这才六点,谁这么早过来。她朝陈四年使眼色,让他开门。
陈四年包着包子,他已经会包包子了,而且三十二个褶,不多不少,“找你的。”
陶瑶翻白眼,不想开门就明说,干嘛要说找我的。洗掉手上的面,在围裙上抹干,打开了门。
张姐笑的见牙不见眼,“瑶瑶啊,包子出锅了吧,我买八个。昨天你拿过去的包子,家里人都爱吃,尤其是我爱人,吃了四个,他说今天还要。”
“进来吧,包子已经出锅了,我去拿。”陶瑶嘀咕几句,陈四年真的神了,竟然知道是谁敲门。
刚出锅的包子冒着蒸腾热气,陶瑶给装了八个。
张姐要给钱,陶瑶犹豫了下,“给你算便宜些,别人五毛,你四毛。”
“别啊,你也是做生意的,就按照别人的价格给。”
“说这话就见外了,前些日子我还跟您借过煤球呢。都是邻居,以后说不定还要您帮忙呢。”
张姐是个爽快人,“那我就不推辞了。”她给了钱,回家烧早饭去了。
陶瑶把钱塞到兜里,蒸上最后一锅包子,叫三个孩子起床。
奕松迷迷瞪瞪的起来,另外两个根本叫不醒,只好作罢。
奕松用凉水洗了脸,一出门,就拉住了陶瑶的衣角。
地上的雪已经化完了,很多地方结了冰,走路的时候还会打滑。
陶瑶反手握住奕松的手,“走慢些,别摔着。”
奕松绷紧小脸,“妈妈,我一定好好读书,将来赚多多的钱给你。”
“嗯,妈妈知道,你是乖孩子。”原著中,奕松确实赚了很多的钱,坐拥许多房产,在A市,是首屈一指的人物。
陶瑶相信,这次他依然能赚很多钱,但她不希望他成为反派。
“下午,咱们去商场买游戏机。”
奕松面露喜色,那是他梦寐以求的,“我会乖乖听话的。”
陶瑶摸摸他的头。
十字路口已有人在等了,这次不是别人,是老李头。
老李远远地看到了陈四年,小跑着过来帮忙,“陈爷,我这次能不能多买点?”
“要多少?”
“五十个。”
“你们能吃完?”
“天太冷了,明天不想出门。”老李头委屈,本来跑腿的活都是交给小六的,可他怕小六私吞,只能亲自来。
陈四年不吭声,算是默许了。
包子还没有装完,呼啦啦来了一群人,眼睛都闪着绿光。见到老李头买了那么多的包子,都像狼一样盯着他。
老李头赶紧付完钱跑了,生怕被吃了似的。
来的这些人,陶瑶发现都是熟脸,几乎每天都来。
而白小婷也来了,这次买了六个包子。
陶瑶知道自己的手艺好,可也没有好到天天吃包子的地步吧,吃不腻吗。
眼看着包子越来越少,人们的热情越来越高涨,甚至有人还急了,“你们少买点,给后面的人留点。昨天我来了,就没有买到。”
“你早点来,来的那么晚,怪谁。”
“就是就是,我住在东区,六点半就朝这边敢。”
东区?那离得可真远,因为陶瑶他们住在西区。
陶瑶:“你跑这么远就为在我这里买包子?”
“是啊,那天我本来是出来办事,怕赶不上车,顺手在您这买了包子。本来准备路上吃,可是一上车我就睡着了。包子拿回了家,被我外婆看到了,她拿去吃了一个。这一吃啊,她就喜欢上了,每天都想吃。
说来也奇怪,外婆一只眼睛快要失明了,也不知道是吃了包子还是怎么的,前天早上突然说能看见了。
外婆说是沾了包子的光,让我继续来买。昨天没有买到,外婆一整天都不高兴。”
“我家也是,我那儿子,挑食,吃饺子不吃皮,只吃馅。可是这包子拿回去,别说馅,就是皮都舍不得扔,吃的干干净净的。”
“我爱人一到冬天就咳嗽,到处看医生都看不好。胃口也没有,可她就喜欢吃这包子,她说每次吃完包子就觉得浑身舒服,咳的都少了。”
“你家的包子很神奇,吃完能长力气。”
陶瑶:……
不可能啊,包子不就是普通的包子,跟前世的包法一样,怎么会变神奇?
除非……
她看向陈四年,后者气定神闲,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稀松平常。
人们还在七嘴八舌的说,分享着各自的经历。
包子却已没了。
陶瑶满心可惜,她突然想吃一口他们口中神奇的包子,虽然那是她包的。
奕松第一次跟着出摊,除了被不断变多的钱震撼外,也被人们的话语震撼了,原来爸妈包的包子是神奇的包子。
回到家,陶瑶照例补眠。
第一次梦到了陈四年,陈四年着浅青色的长袍,衣角随风猎猎,背着手,浮在虚空,犹如神邸。而她,如一只蝼蚁,抬头仰望。
同是占用了别人的身体,却如此参差。
陶瑶大喊,“陈四年,你到底是什么?”
陈四年垂下头,嘴巴一张一合。陶瑶却什么都听不到,“你说什么?大声点。”
陈四年摇摇头,突然身形变淡,如烟一样消散了。
三个孩子都抓着陶瑶的衣角哭喊,“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陶瑶头痛欲裂,挣扎着醒来。她望着天花板,嘴角忍不住的抽抽,她做的是什么梦。
陈四年又到底是谁?拥有什么样的能力,竟能让人的身体产生变化。
老李头定然是知晓了包子的秘密,才买那么多的包子。
那么白小婷呢?是否也知晓?
他们都管陈四年叫陈爷呢。
陶瑶起床,叠好被褥。
这次她睡得久些,陈四年和三个孩子都吃过了,在学《千字文》,饭热在锅里。
陶瑶吃完,把今天卖来的钱数好,一起装到书包里。然后等在一旁,说好了要带奕松去买游戏机。
陈四年并没有上很久的课,就让陶瑶领走了孩子,他则去买食材。
三个孩子边走边玩,陶瑶也很悠闲,边看孩子,边看街边的店铺。
店铺有国营,有民营,国营前门可罗雀,民营店前则门庭若市。
人们的思想在发生改变,国营一成不变的经营方式,亟待改变。
可是这些人肯定不会想到,二十年后,实体经济将受到巨大的冲击,网络将充斥到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
“陶瑶!”有人叫她,声音很熟悉。
陶瑶还在想是谁,一个温软的身体就贴了过来,“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看错了。”
来人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女人,穿白色羽绒服,戴米色的毛线帽,涂着红唇,一双杏眼,鼻梁□□,鼻尖微微带着勾。
陶瑶还在记忆里搜索她是谁,她就自报了家门,“我是贾兰啊。”
贾兰在国营饭店上班,也在后厨配菜,曾经是陶瑶的同事。
陶瑶想起来了,后厨只要一个配菜,原主被炒了鱿鱼,留下了贾兰。
在原主的记忆里,贾兰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同事。她不喜欢配菜,却装出很喜欢的样子。活一来,就想着办法逃避,让陶瑶一个人做。
偏偏原主又是个胆小怯懦的,敢怒不敢言,即使生气,也会在贾兰的花言巧语中,消弭于无形。
陶瑶呵呵,“是你啊。”
贾兰神秘兮兮地道:“你知道吗,林大厨也下岗了。”
林大厨是干的最久的一个厨师,厨艺最好。去国营饭店吃饭的,很多是冲着他去的。他都下岗了,可见饭店干不了多久了。
陶瑶没有接话,贾兰又道:“听说你在卖包子。”
这才是重点吧。
陶瑶点点头,“总得吃饭。”
“我听说你家的包子卖的挺好的,去的晚了买不到。”
陶瑶:“是啊,都夸我手艺好。”
贾兰明显怔了下,有这么夸自己的么,“那什么,能给我留个吗?”
陶瑶张大嘴巴,装出诧异的样子,“你不是说我即使做了大厨,烧的菜也没人吃吗。”
贾兰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她确实说过,“哎呀,人家不是跟你开玩笑嘛。”
开玩笑?
陶瑶真想呸她一脸,她也好意思说,就因为她这一句话,原主都没敢再动做厨师的心思。
贾兰见陶瑶没有松口的意思,挽住她的手臂,娇滴滴地道:“怎么说咱们也是同事,你就给我留几个嘛。”
“开门做生意,来者是客,不能你说留几个,就不卖给人家。我们每天六点半出摊,你早点去买不就成了。”
贾兰的脸色阴沉下来,不就让你留几个包子吗,还这么不情不愿的,“陶瑶,你不就是个卖包子的吗,让你留几个就推三阻四的。怎么,做生意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咱俩本来也不熟。”
陶瑶才懒得跟她废话,还当她是原主,任由你拿捏。
陶瑶领着三个孩子继续朝商场走,贾兰站在原地,脸黑的跟锅底似的。在国营饭店的时候,陶瑶处处被她压制,活都是她干,好处都是自己的。怎么离开了国营饭店,跟换了个人似的。
不就是包子吗,不吃也罢。
陶瑶给贾兰吃了钉子,心里高兴,没有发觉不远处跟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而贾兰一回到家就挨了一顿训斥,“让你办点事都办不成,你不是说陶瑶是你同事吗,什么都听你的,怎么连几个包子都要不来。我真后悔,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贾兰的母亲谭佳珠骂的唾沫横飞,就差戳着她的脑袋骂了。
贾兰咬着下唇,不服气地梗着脖子。
谭佳珠来气,“除了一副臭脾气,什么都不是!”
贾兰恨恨地道:“明天我去买,不就是包子,撑死你!”转身就进了屋,把门关的山响。
谭佳珠冲着门大骂,“长大了翅膀硬了,敢跟你妈甩脸子了。我告诉你,明天要是买不来,你就甭进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