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魂殿，议事大厅内，早会结束，众人陆陆续续离开。

比比东坐在教皇之位上，瞧着台下被留堂的天使冷，“你今天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不过，昨天那件事办的不错，一个晚上就结案，速度可以，后面的安置也合理，值得表扬。”

天使冷抬头望着高位之上的比比东，目光平静，“谢冕下夸奖。”

比比东微微摇头，继续道：“如你所见，如你所想，这些问题确实存在着。哪怕我是武魂殿教皇，也无法控制每一个人的行为。”

天使冷眉头微皱，目光有些犀利，面色有些凝重，语气微微低沉，“武魂殿的地图，不应该止步于此。”

比比东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天使冷，嘴角微弧，“然后呢？”

天使冷双手抱臂：“种一颗果树，不定期撒驱虫剂，就会影响果树的成长和寿命，鸟儿也不愿意在一颗逐渐败枯的大树上建巢的。不将根部好好梳理一番，来年的花期以及开花数量便会收到影响。没有香甜的花朵，怎会引来勤劳的蜜蜂采蜜，没有蜜蜂授粉，秋季的果子怕是要减产。

众所周知，果子成熟后，每一颗都会成为一个新的种子，没有这些种子，就没有新苗。一个偌大的果园，只有一颗果树，那还叫果园吗？”

“很好，”比比东闪身来到天使冷面前，饶有兴趣的看着天使冷，“如果你是果园主人，你待如何？”

“驱虫、梳理根部这种活就交给有经验的老师傅来干，而我嘛，”天使冷狡黠一笑，“静待花期，人工授粉。”

比比东一怔，她想了想道：“遵循万物规律不好吗？”

天使冷淡淡一笑，“人工授粉，才能筛选最好的花朵。”

“万花齐放不好吗？”

“花过于繁盛，良莠不齐，授粉本身不难，技术难度也可以按照最老旧的方法。但这些花朵后期的成长会有很大影响，一方面会互相抢夺养分，结出的密果，有压垮枝干的风险；另一方面，也会结出坏果、劣果，果实影响新苗。”

比比东摇摇头，“人工授粉可能额外花费数倍的时间，所结果实也不一定都是优质果子，怕是最后会得不偿失。”

“可是，我们这里气候、时节独特，经得起实验与等待。”

“哦？”比比东眉尖一挑，“说说看。”

天使冷微微凑近，低声道：“我瞧着，别人家果园不仅不打理果树，荒草都比树长得高了，新苗孕育无望。我们这果园面积有限，到时候新苗移栽时，可以顺手清理一下别人家慢慢荒废的果园，顺带分一些新苗出去。终究是同一种果树，早晚会连成一片广袤的果林。”

听得这话，比比东陷入沉思。

阳光从天窗撒入，天使冷站直身体，一步步朝着议事大厅的天窗口走去，那里虽然是一个角落，但却是阳光最充足、光线最亮的地方。

踏上台阶，一步步走到最亮之处，俯身坐下，天使冷整个身体又陷入昏暗之中。

“第一波人工授粉，如果是你来做，你预计要多久？”

武魂殿的议事大厅可以容纳千人，此时，两人一东一西，隔着最远的距离，比比东的话音环绕在整个大厅之中。

“大概五年。”

比比东眉头微皱，遥望着天使冷，“会不会太快了？”

天使冷眼眸明亮，“这五年，只是搭建一个梯子罢了，授粉，可能需要另一个人来完成。”

“你什么意思？”比比东声音微微抬高，“你不愿意授粉吗？”

天使冷摇摇头，“我可以授粉，但最佳之人不是我。”

“是谁？”

天使冷躺靠在台阶之上，望着天窗处的阳光，依旧摇摇头，“我也在等，或许，那人就是冕下。”

“呵呵，”比比东自嘲一笑，“驱虫和梳理根部就已经占据了园丁的绝大多数时间，你这个‘或许’不成立。”

天使冷抬起手，阳光从手掌穿过，但终究留有阴影，“一定会有的。”

“为什么不能是你？生命也是主宰啊！有神在你身后，你不应该这般谦让。”

天使冷放下手，双手垫在脑后，“生命在广义中是公平的，但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太多太多，我愿意将生命以及那所谓的神力，全部注入那道光之中，让那道光引领果园的繁荣。”

比比东陷入沉默，整个议事大厅陷入沉寂之中。

良久，议事大厅之外传来一声侍卫的通报声：“冕下，有一位客卿长老请求面见！”

比比东被打断思绪，脸色微沉，抬步走向教皇之位，淡漠道：“让他进来！”

“是，冕下！”

咯吱！

议事大厅的正门被打开，一道身影出现在正门门口。

比比东面上一怔，下意识的站起身，看着一步步走进来之人。

远处的天使冷，睁开眼，看着大厅中心之人，心中莫名烦躁，目光幽深。若是旁人，她或许就不动声色的主动退出议事大厅，但见到这人，无意间在比比东那里看到的画面，再次明晰起来。天使冷忍下心中的烦闷，默默躺在暗处。

来人，正是当年被天使冷无情揭露学术造假的大师——玉小刚。

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某个方向，比比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面无表情的看着玉小刚，语气平淡，“著名的黄金三角中的智慧之角，连基础的礼节都没有了吗？”

瞧得比比东如此模样，如此态度，玉小刚的目光却因此而变得艰涩起来，他双拳紧握，到底是没有跪下行礼，“你还好么？”

比比东淡淡一笑，“万人之上，有什么不好的。作为武魂殿的统治者，哪怕是两大帝国的帝王见到本座也要礼让三分。你认为本座会有什么不好么？”

玉小刚叹息一声，“比比东，我知道你心中的苦。”

“比比东？不是你说，本座都快要忘记这个名字了。请叫本座教皇，或者称本座一声冕下。本座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傻傻的比比东。”

比比东确实已经今非昔比，她是武魂殿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教皇，在她的励精图治之下，武魂殿发展的更加迅猛，也更加团结。已经有不少人认为，她将是武魂殿最出色的一代教皇。

“是，教皇冕下。”玉小刚的瞳孔收缩了几分，一丝痛苦从眼眸中流淌而过。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我们已经有二十年不见了吧。”比比东的声音听上去还是那样平静。

玉小刚深吸口气，压制着内心激荡的情绪，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再见比比东会让自己如此失控。

“教皇冕下，我此来是有事相求。”

“哦？”比比东有些惊讶的看着大师，“你会来求本座？这似乎不是你的性格。看来，时间确实会令一个人发生改变。先说说看吧。”

“教皇冕下，我想知道，你当初是如何度过双生武魂那个难关的。”

比比东瞳孔收缩了一下，目光上下大量了一下玉小刚，淡然道：“你没必要知道这些。这对你有什么意义么？”

玉小刚并没有隐瞒，“我收了一名弟子，他跟随我修炼也有七、八年的时间了。很幸运，他拥有着和你一样的双生武魂。这孩子天赋异禀，我希望能够将他培养成一代强者。”

“本座为什么要帮你？让你培养出一个强者以后和本座作对么？”比比东的声音突然变得冷冽起来。

大师沉声道：“当然不。如果你肯告诉我当初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可以向你保证，我这弟子一生都不会和武魂殿作对。”

“噗嗤！”

一声轻笑传来，两人间略微沉重的气氛顿时消散。玉小刚明显呆愣了一下，旋即，他猛地转过身看向声音所发之地，顿时，玉小刚见到那人后，瞳孔骤然一缩。

“嗨~文化剽窃者——玉小刚大师，我们又见面了呢。”

“你！”玉小刚满脸不可置信，指着天使冷大声道：“你竟然还活着！”

天使冷嘴角微弧，站起身，一脸趣味的看着玉小刚，“瞧你这模样，是盼着我死啊！可惜啊，唐昊那瘟神能力不到位，就是差那么亿点点呢。对了，你如今这般模样，怕不是唐昊那个瘟神一口气没有撑到去见他儿子的最后一面？要不然，怎么连这么大的信息都没告诉你们，还任由唐三来武魂城参加决赛？”

昨日，两大帝国的决赛队伍都已经进入武魂城，天使冷在高城之上还瞧见了唐三。

玉小刚的身体剧烈的震动了一下，他握紧双拳，怒视着天使冷，“你说什么？”

天使冷耸耸肩，很是无辜的摊开双手，一脸不明所以道：“你又在问什么？是想问唐昊为什么杀不死我？这你得问他，我也很疑惑，为何一个封号斗罗还杀不死一只菜鸟。还是想问唐昊是否还活着吗？这你也得先去找找他，毕竟我俩那次分别后，我也没见过他。还是想问你这个文化剽窃者，为什么还没收到侵权逮捕涵？这你就得问教皇冕下了，毕竟武魂殿又不是我做主。对了，你那弟子的双生武魂早就在自己显露能力时暴露了，决赛后天才开始呢，你可得看好他，可别赛前失踪啊。”

玉小刚猛地后退一步，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变得很粗重，双眼遍布血丝，他看看天使冷，又看看不发一言的比比东，恶狠狠道：“不论是唐昊还是唐三，他们要是出了事，整个昊天宗都不会放过你们！”

“呵！”天使冷嗤笑一声，她对于暗杀唐三这件事，还真不感兴趣，她就喜欢实打实的干架。不过，该诛心的地方，还是不能放过。

“昊天宗要是真有那胆魄，当初就硬干一场，这天下的中心或许就真的会改变呢。可惜啊，终究是牙签假扮铁杵，脆弱且易折，既不中看，也不中用。”

“你!”

这话气的玉小刚指着天使冷的手不断颤抖，他脸色红白交加，哆嗦着嘴，说不出话来。

天使冷露出一个假笑，远远朝着比比东弯腰行礼，“冕下，属下就不打扰了，你们请继续。”

说罢，天使冷看了比比东一眼，随之一跃而起，跳出天窗。

瞧得不走寻常路的天使冷，比比东嘴角一僵，余光看到台下的玉小刚时，她第一次产生了厌恶之感，语气不耐烦的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玉小刚愣了一下，眼中的红色渐渐褪去，随着情绪的冷静，他向比比东说道：“东儿，哦不，是冕下，只要您讲度过双生武魂难关的方法告诉我，我一定会让我那弟子终生不与您与武魂殿作对。”

比比东冷冷一笑，她眼中满是失望，冷声道：“你认为如今这般局势还有任何回转的余地吗？二十年了，玉小刚，本座时常在想，本座当初或许是被清规戒律禁锢的太深，那些出色的天才更是司空见惯。所以，才在那时的你身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与你相处无人指手画脚，与你相处更是不用步步为营，所以，才在那时对你有了欢喜之意。当年的我们，终究是太过年轻了。”

玉小刚浑身一震，比比东这些话句句扎心，望向比比东的双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伤痛。他不曾想，比比东对当年的过往竟是这般的评价。

不理会玉小刚如何，比比东神色冷峻，沉声道：“唐三终究是昊天宗的后辈，武魂殿与唐昊与昊天宗还有和解的可能吗？从唐昊上次出手那一刻，新仇旧怨全都重新清算，因为那只魂兽以及唐昊兄弟的事，昊天宗尽可来找武魂殿复仇。但唐昊追杀星回那一刻起，他就等着本座的疯狂报复吧。昊天宗与武魂殿积怨早就深厚，那只蓝银草只是个明火罢了，这片大陆，不是武魂殿灭亡，就是昊天锤绝迹。

身为武魂殿的教皇，本座不会蠢到告诉一个敌人之子关于武魂的诀窍。还有，你手上的教皇令是唐昊的吧？交出来就走吧，大赛结束后，也不要再出现在本座的面前。”

玉小刚胸膛狠狠浮动几下，他目光之中满是怨恨，一把将教皇令扔在了地上，旋即头也不回的离去。

直到玉小刚的身影彻底消失，比比东身体骤然放松，一挥手，地上的教皇令落入手中，手心微微用力，这枚教皇令彻底变成了齑粉。嫌弃的拍了拍手，比比东目光望着天使冷离开的方向，好一会儿，狠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路过偏殿时，比比东下意识的靠近几步，旋即就被自己的理智阻止。

今日见了当年的旧人，她的心竟然意外的平静，没有激动，没有愤怒，没有不甘。唯独只有那一瞬的诧异。曾经多么一个心高气傲的人，竟然为了自己的弟子亲自来求人，呵呵，时间终究会改变一个人啊。

现在回想起来，一个连自身武魂缺陷都无法改进的人，她怎么就看上了他的理论呢？

没有废物的武魂，只有废物的魂师。

呵！如果他的理论是真的，那这些年里，他也不至于落魄至此！更不会将希望寄托于，本就资质不凡的双生武魂的弟子身上！

到底是无法自证的理论罢了！

与玉小刚的对话，比比东心境几乎没有波澜，但她之前的思索中，却漏掉了天使冷还待在不远处的事实。

当天使冷开口时，比比东几乎想把玉小刚立即挪走，她下意识的不愿这两人碰面，不愿意让天使冷在玉小刚的身上看到自己曾经的过往。

那一段过往，太过悲伤，也太过残忍。

但这一切几乎都已经被跨越了，不是吗？

上天开了一扇天窗，比比东感受到了光的温度。那么，只要跟着光的指引，一切全都会慢慢实现，不是吗？

不，不是！现在还不是！

身体一转，比比东离开偏殿的院墙，回到自己的房间。

卧室床边还放着一件睡衣，款式简单，甚至连颜色都是很单调纯白。

将睡衣抱在怀里，轻轻一嗅，比比东眉头慢慢舒展。

这件睡衣在比比东这里放了很久，早已经没有原主人的气息，但尽管如此，比比东依然没有将其丢弃。

轻轻躺倒，后背传来柔软的触感，将怀中的睡衣抱在胸口，好一会儿，比比东深呼一口气。

天使冷消失了多久，比比东的卧室就空了多久。临行前，她亲自将天使冷的房间打扫了一遍，在确保床铺之上连个发丝都没留下后，她才放心的去天斗接人。

过于谨慎，却容易露出马脚。那件睡衣，比比东想了一晚上也没想明白，到底是哪一天不小心留下的。好不容易掩盖的秘密，却在第二天就被人当面抓获，这让她实在有些难为情，还好昨日胡列娜及时出现，要不然，她真的不好下台。

“等等，娜娜！”

比比东突然睁开眼，猛地坐起身。

对于胡列娜的了解，比比东自认为还是很容易看透弟子的心思的。所以，这孩子对天使冷的态度，实在是容易看得出来一些东西了。

若是其他的优秀后辈，比比东自然乐于让胡列娜试着接触，不单纯为了弟子的儿女情长，更多的是希望胡列娜不论在修炼上还是情感上，都能够有所成长。

可这次的对象是天使冷，比比东手指用力，睡衣被她紧紧抱在怀里，眸中光芒一闪，气息顿时一重。

“不可以！唯有她，不可以！”

疯狂的占有欲充斥在比比东的眼眸之中，一道凌厉的气息闪过。比比东微微偏头，望着偏殿所在的方向，眼中划过坚定的志在必得。

“她，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在这篇脑洞中，教皇冕下的人设是强大且傲娇、执着且病娇。所以，只要涉及到某些人时，教皇冕下基本上占有欲、控制欲拉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