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桑瞧着站在箱子前表情阴晴不定的少年,舌头有些打结:“修,修炼很辛苦的吧?你拿着这些馒头,再整点咸菜,那日子,绝对有滋有味。www.jiuzuowen.com”
傅清淡漠的眼神轻扫过比碗还大的馒头,半晌没说话。
后面的侍官先待不住了,连忙凑到霍桑耳边耳语:“仙主,这小子怕是已经辟谷了……”
霍桑眼皮一跳,恨不得立刻扇自己一个耳光。
对啊,男主出身四大世家,虽然被仇家打至重伤以至于修为大跌,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筑基的底子还是有的。
说得直白点,就是根本不需要吃东西。
霍桑努力维持着自己脸上的笑容,还得端着几分优雅,干笑道:“要不,拿回去给阿黄吃?”
原书里提到过,在男主落魄后,之前围在他身边阿谀奉承的人都散了个干净,只有一条在破庙里捡到的狗对他不离不弃。
傅清的眸色微微一动,似乎是被说动了,然而张口却是:“……阿黄是谁?”
霍桑呆了呆,努力比划着:“就是那条油光水滑的大黄狗啊?”
“我不养狗。”少年皱了皱眉,声音清冷,仿佛她在讲什么无聊的事。
霍桑的手停滞在半空,一时哑然。
不对啊,难道剧情推迟了,男主还没捡到阿黄?
破庙中一人一狗相互依偎的催泪桥段霍桑还历历在目,连忙向傅清安利道:“遇到就养吧,这世道凉薄,有时候人还不如狗,你对人好,人只会欺负你,而你对狗好,狗还会叫几声呢!”
傅清:“……”
周围的侍女:“……”
这话从霍桑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怪呢?
最娇纵妄为欺负人的不就是说话这位吗?
傅清古怪地看着眼前的少女,薄唇微抿。
而霍桑也及时地住了嘴。
不好,太正直了,这是一个恶毒女配该说的话吗?
她连忙一抬下巴,勉强找回点恶毒的感觉,对傅清邪魅一笑:“总之除了馒头,别的没有,你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休想从玉隐宗带走其他东西。”
傅清眸中郁色渐浓,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十二箱珍宝,果然是拿不回来了。
他看着红衣飒飒的少女,衣带金饰,雍容华贵,即使只是在日光下站着,也让人觉得灿然生辉。
他眼底冰冷,唇角却微微勾起:“不行,我还要带走一样东西。”
他足尖轻点,瞬间移至霍桑身前,手中寒光一闪,在侍女们的惊呼声响起之前已飘然退却。
霍桑还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只觉耳边凉凉的,抬眼望去,傅清已伫立在三丈之外。
伺候霍桑的侍女们花容失色,个个都围拢在霍桑的身旁,七手八脚地查看她们的仙主是否安然无恙。更有胆大的对傅清怒目而视:“好个不要脸的无赖,竟敢冒犯仙主!”
霍桑赶紧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却听那头传来少年淡漠的声音:“仙主千金之躯,这些头发,便抵得过那十二箱珠宝了。”
他语气轻浮,端得是漫不经心,霍桑却不知怎的,听出一丝难过来。
她抬起头,见傅清远远站着,手中握着一截断发,只微微抬手,那些碎发便被风吹散在空中,再无痕迹。
一同被吹散的,还有少年自嘲的轻笑:“少年相识,抵不过黄金二两,总角之谊,比不过珠宝三千,自今日始,恩断义绝。”
霍桑怔在原地,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有点不是滋味。
她使劲甩了甩脑袋,默念着男主以后会拥有一个撒哈拉沙漠那么大的后宫,才把那点怜惜压下去。
眼瞧着傅清要走下山头,霍桑如梦初醒:“等一下!”
少年顿了顿,没有回头,继续往玉阶下走。
霍桑抓住机会,飞快地把话说完:“喂!把你的馒头带走!”
傅清停住脚步,微微一哂。
都这个时候了,她在乎的还是玉隐宗的颜面。
他闭了闭眼,没搭话,却听霍桑又加了一句:“太多了,放在这里会馊的,我,我吃不完……”
*
幸好那些箱子上都安了木轮和绳子,轻轻一拉就拖动了。
傅清一言不发地拉着绳子,走下山去。
霍桑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感慨,男主真是个好人。
她美滋滋地回了房间,却不知山脚的另一头,少年放下了箱子,将里面白花花的馒头拿了出来,一个个送给了贫苦人家。
等到了集市上,只剩下最后一个馒头。
傅清盯着那个馒头看了半晌,还是揣进了怀里。
天色已晚,还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傅清四下望了望,瞧见转角处有一个勉强能栖身的破庙。
他走了进去,刚把剑鞘放下,突然看见佛像后的稻草团微微一动。
他几乎本能的将剑柄抓起来,却见探出的是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一条大黄狗?
大黄狗看见傅清,很是热情地凑了上来,一边欢快地摇着尾巴,一边用鼻子嗅着傅清的衣角。
似乎是在找吃的。
傅清见状便把怀里的馒头掏了出来,递到它面前,哑声道:“吃吧。”
大黄狗尾巴摇得更热烈了,欢天喜地地凑到白面馒头上闻了闻,然后……走了?
“哈哈小兄弟,它只吃肉骨头的。”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中间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傅清悚然一惊,下意识地拾起了剑,往声源探出几步发现是佛像后头似是蜷着一人,天色黯淡破庙内又无照明让傅清一时没有察觉。
怀里还有支火折子,傅清借着它点亮了佛像前支着的蜡烛,暖黄跳动的火焰照亮了佛像周的方寸之地。
是个老乞丐。
他佝偻着背,裹着破布毯子,蜷缩在佛像边上的草堆里头,虽是蓬头垢面,却见脏污的发后一双眼睛精光闪烁,不似常人。
他朝着傅清呵呵一笑,打开挂在胸口的布袋子,颤巍巍地掏出几根肉骨头来,往地上一丢。
大黄狗本是在破庙门口窝着,听见老乞丐的声音一下子竖起耳朵,扭头跑过来了。它低头一口咬住骨头,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
傅清默默坐了下来,没有去打扰他们。
烛火跳动,把二人一狗的影子映在墙上,耳旁似乎还能捕捉到外头的淅沥雨声。
一片静默中,只听老者笑呵呵地道:“年轻人,你要是不介意,可以把馒头给我吃,我的嘴可没它那么挑。”
傅清不禁莞尔,将馒头递了过去,又从包袱里拿出一壶水,放在老乞丐面前。
老乞丐喝了水,慢慢地吃着馒头,吃到一半突然吐出一物来:“这,这是什么东西?”
傅清微微一怔,定睛望去,见老者的掌心里有一团皱巴巴的纸。
少年抬手展开一看,竟然是一张崭新的银票!
他心中一时掀起惊涛骇浪,但来不及细想,就听见那头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傅清心下一惊,举起手中的灯盏照过去,只见老叟面色灰白,胸口不住地起伏着,破碎的喘息声就如这风中残烛,将灭未灭。
傅清掌心一翻便要给他输灵气,却被老叟推开:“老朽已是油尽灯枯,还是莫要费心了。年轻人,我瞧着你是个有福气的,必定会有福报……”
老乞丐吃力地抬起手,将自己左手上的一枚指环取了下来,交给傅清:“你拿着这个指环去玄天门,就当是老朽给你的谢礼……”
听到玄天门傅清的眸色微微一深,但还是不动声色地接过了。
老乞丐安然合眼,破庙里又恢复了寂静,只有大黄狗呜呜的哀鸣声。
傅清沉默了一会,托着戒指跪下身来,郑重地向老叟磕了一个头。
替老乞丐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后事,傅清走到兀自哀鸣的大黄狗面前,摸了摸它的头,轻声道:“你要是愿意,以后就跟我走?”
大黄狗仍然趴在老乞丐身边,嗷嗷呜呜地蹭着主人,见主人的身体慢慢冷了,才耷拉着脑袋站了起来。
傅清想了想,用商量的语气道:“那我以后叫你什么?威武大将军?”
大黄狗无精打采:“——汪!”
傅清脑子里模糊地闪过什么,下意识开口:“……阿黄?”
大黄狗眼睛一亮:“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