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批软枣子发出的第二天,下了一场大雪。
天空大地白茫茫的一片,望着远处的群山,一幅唯美的山雪画卷。
雪一直在下,越下越大,压塌了好几栋房东家的蘑菇棚,房东很着急。兄弟俩的心情跟房东是一样的,最后这批货还在路上,原本一天一宿就可以到,因为大雪,被困在半路一天多了。
天光不担心到货慢,他最担心货物毁坏,那损失就大了。
自从做药材以来,天光一直关注着老家的天气预报,七天和十五天的都关注。虽然烘干不看天,但物流发货还是要看的,一定要盘算着货在路上的时候晴天多,从而降低损毁的概率。
为了多挣几个钱,舍不得给货物上保险,所以就需要操心,不能出问题。
这批货发出前,天光多次打电话给天明,让他用品牌物流先发一批,但天明坚持用网拼的物流发货,并且非要等到加工完了一起发,说客户让这么做的。
天明坚持自己的想法,这样发一批货要比品牌物流省两三千块钱,这是他在乎的。
天光讲不明白“贪小便宜吃大亏”的道理。
用品牌物流分批发,可以显着降低损毁风险,全部货物同时出现问题的概率几乎没有,付出的,是每斤增加近八毛钱的运费,但安心。
网拼发货不然。虽然正常情况下到货快,价格也便宜,但在保证服务的质量方面还有欠缺。
最让天光接受不了的,如果不分批发,一旦出现交通事故等特殊情况,所发货物被“一锅端”,损失就大了。
天光也知道“富贵险中求”的道理,但不是这样的求法。价值十几万块钱的货,损失不起。本来周转资金就紧张,捉襟见肘,出不得差错,也出不起差错。
第三天,货一动不动。
第四天,货还是一动不动。
天明每天最关注的就是货车的轨迹。连续三天,都没有变化,他心里有些着急了。不用天光埋怨他,他自己也知道这样有些冒险了,还不如赶在大雪前分批发货就好了。
第五天,手机上推送一条消息,雪天路滑,高速公路上发生连环追尾事故,一辆满载货物的大车着火,整车烧的只剩架子。
发生事故的地方,是天明发货的必经之路。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赶紧给车主打电话,还好,有惊无险。他有些后悔当时没有听天光的话,这样的事情太折磨人了。
被困了六天,路通了,整车货完好无损地送达了客户。
极端天气导致的大堵车,历史上都很少见,这次让天明赶上,也让他长了记性。他这回知道了做事要打提前量,要听得进别人说得话,这样的教训不能再有了。
货到了,货款却回不来。
天明后面所有的工作,都是基于这些货款的,货款回不来,什么事情就都推进不了。客户手里没有钱,天明着急也没有办法,只能干等着,客户的食言让天明卡住了,一动不能动。
一天,两天,客户一天推一天,转眼一周过去,还没有动静。
天明着急了。
寻到的新场地等着交租金。商定每年六万块钱,定金都给了,有些货也拉了过去,现在给不上,新房东一直催天明。
老场地也得结账,否则东西拿不走,而且设备还不让用,无法继续加工药材,这可把天明难住了。天明心里清楚,这个问题怪不得房东,是自己考虑不周,没有留后手。
被新老房东折腾了十几天,天明实在挺不住,准备去客户的城市要账,他太急需这笔钱了。
八九百公里,天明一个人开车,一天就到了。他没有走高速,这样可以省下来过路费,够一天吃住的开销了。
要账不容易。
既想着要到又怕伤了和气,只能跟客户说自己出来看看市场,顺便聊聊。客户客气地领着天明到自己的仓库转了转,也留吃饭,也知道天明来的主要目的,只是绝口不提货款的事情。
面对这样的情况,天明哪还有心思吃饭,只能自己到客户所在的市场转转。找了几个客户,也算是没白来。本来出来要账,现在一分钱没要到,真的就是来市场看看了,天明心里堵得慌。
南下还是北上?
往南再走三四百公里,正好有一个曾经和天明一起上过班的朋友。
天明最早做农产品的时候,在朋友圈发了一些品种,对方挺感兴趣,一直想着找他唠唠。这次听说天明过来,让他顺路拐过去一脚当面聊聊。
天光有写作的业余爱好,认识天明朋友所在城市的一个大姐。
大姐姓侯,五十多岁,是天光在某自媒体平台上写收苍耳的文章时认识的。
侯大姐新近注册了一家农产品公司,还没有开展什么业务。前期收了几吨蜂蜜压在手里了,举步维艰,市场并不好。
对方在网上看到天光写得有关中药材收购的事情,挺感兴趣,说她婆婆家所在的太行山区农村也有不少,希望天光能够过去看看,她可以帮着牵线搭桥。
天明出门要账的这几天,天光和侯大姐一直在沟通药材收购的事情。
“侯姐,当地没有收药材的吗?”天光知道,太行山区也有不少药材的。
“应该没有,有也不多。”
“不可能啊,你们太行山区药材那么多,怎么会没有人收呢?”天光质疑地问。
这一点,天光很谨慎,也是为什么和天明选择回老家创业的原因。他知道,冷不丁到自己不熟悉的地方做买卖,肯定不受待见,尤其挡了别人财路,会招来麻烦。
“我们那边的工业企业特别多,前期就不靠这个行业发展。这几年,国家重视农业,环保要求也越来越严,关停了不少不达标的企业,当地才开始注重这些资源的开发,现在正是好时候,有很多优惠政策。”侯大姐道出了原委。
“我弟正好这两天在你们那边,我让他过去看看。”
天光给天明打了个电话,把侯大姐的情况简单说了说,并把对方介绍的一个村子的定位发给了他,让他过去看看。
侯大姐前一段时间跑到东北和俄罗斯的边境看农产品市场,因为当地出现疫情,被困在一个县城半个多月了,还没有解封,她不在老家。
天明在外面办事儿,家里并不消停。
新房东三天两头给天明打电话催租,弄得天明头疼。后来打听才知道,这是个混子,不是什么正派的人,他怕天明反悔了。
这样做天明挺反感,再加上听说那个场地旁边是一家歌舞厅,藏污纳垢,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场所,天明觉得膈应,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租了。
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了。
天明原来跟对方说得是手里没钱,给不上租金,告诉对方自己出来要账。现在明确告知对方不租,对方不依不饶。天明在人家冷库里放了不少货,对方威胁说不给钱就别想拉走。找了中间人才解决了此事,损失了八九千,天明就当是买个教训了。
这几年,天明这样的教训有很多,天光看他这样花钱,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