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玲珑时，许戍言便被她一双清澈的眼睛吸引，纯洁的宛如不沾染世间一粒尘埃。她一眼便喜欢上这个孩子，把她带在身边教她制药也有这个原因。她不期待她能不能成为当时华佗，她只望她能够专心致志的做好一件事，不让凡尘俗世侵染她眼中的那份纯净。

然而，许戍言终究是要失望了。

玲珑披麻戴孝，跟在清荷的身后走进药房。她一双眼睛不停的打量四周，好像她不在的一这段日子里，对这个环境陌生很多。

许戍言听到脚步声，便一直注意玲珑的神态动作。即使她用一身白衣掩饰，她一眼就看出来她眼睛里的恨意和混沌。

她不由得感叹，她为了保护她把她带到王府。她失去自我，却是她一手造成的。若是小莲还在，恐怕是要伤心了。

“王妃，玲珑来了。她说要和你单独谈谈。”清荷语气不算热络，很是平淡的说。

许戍言点点头，身边伺候的丫鬟都很有眼色的退下。她抬起头，直视她一双无辜的双眼，面上没有表情。

她心里一定是恨的，小莲被她拒绝那日她一定是听到了。如今她惨死，她怎么能不怪她。她眼睛里装了太多的负担，这不是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

“王妃，请为我姐姐报仇！”

玲珑猛然跪在许戍言的脚下，头重重的磕在许戍言的脚前。声音之大，让人心惊。她声音悲凄，树上的鸟儿一个个飞起，好似它们也感染到这份难以言喻的伤感。

许戍言微微蹙眉，她目光清冷的望着脚下的人，若是她是一个局外人确实会被她的这个举动而感动。但是她相信自己的直觉，玲珑已经不是当年的玲珑了。

“你想的不该是——沁兰是杀害你姐的直接凶手，而我是帮凶。那一日，你姐已经有了预感，觉得夫人会有危险。她来求我，我因为惧怕沁兰而拒绝了。沁兰为了诬陷我，所以把你姐杀死。自始至终，我都和你姐的死脱不了干系。而你，今日跪在我面前，一定是来伺机报仇的。你说，我说的对也不对？”

许戍言微眯着眼睛，她虽然看不到玲珑的表情，但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于她而言太过稚嫩。她当着她的面给她挑明白，就是不想日后她执迷不悟，误入歧途。

玲珑面目狰狞的直起腰，额头上殷红的鲜血时她看起来更加阴郁。她被仇恨蒙蔽了心，但是她面前的女人就该死。

“王妃高明，可那又怎么样。只要我有机会，就一定让你给我姐姐偿命！”

她声音喑哑，是因为她哭了很多天导致。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给姐姐报仇。

许戍言身体向前，突然靠近她。她伸出右手，把她耳鬓的发丝拢在耳后。

“你今年才十岁，就失去了一切亲人。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只要你放下仇恨，身边还有很多人在真正的关心你。”

“难道是你吗？”

玲珑鄙夷的望着她，眼里满是讽刺。在她得知姐姐死了的时候，就再也没有人会关心她了。

“当然会是我。”

许戍言淡然一笑，完全没把她的讽刺和嘲弄放在眼里。她拿出帕子小心翼翼的给她擦掉额头上的血迹，脸上满是温柔。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因果。我活这么大，因为我死的人不计其数。在当权者眼里，他们的生命还不如自己宠爱的一条狗。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那你呢，你会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去杀人吗？”

玲珑静静的望着她，双手不知觉的握拳。手指甲掐进肉里，她也没有皱一下眉头。

“我会。”许戍言淡淡的说。

“可你是一个大夫，大夫理应悬壶济世，你杀人为什么还要去救人！”

玲珑痛苦的说。

她不懂，王妃教给她很多知识，为的就是要去救人。所以，她想过，只要能够救人，她死都愿意。但是她一直崇拜的王妃用行动告诉她，这不过是她的幻想，这是个人吃人的世界，不存在善良，只有利益。

“我杀人，是为了救人。我杀无辜的人，也是因为去救更多的人。”

许戍言淡淡一笑，站起来，徒步走到玲珑的身后，背对着她，嘴角微微上扬。

“我未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确实很愧疚，但是小莲的死，让更多的人有生的可能，我想她现在应该也是高兴的。”

“你胡说，人死了怎么会高兴！你就是为自己的罪责狡辩，你就是不想承担责任。什么为了救更多的人，你明明就是胆小怕事，不去救我姐。”

玲珑从地上站起来，眼泪不住的涌出。她望着许戍言的背影，面颊被泪水打湿。她这次来是想心平气和的和许戍言聊聊，趁机寻找她的弱点，然后伺机报仇。

但是许戍言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看出她的动机。她的计划败露，就算杀不了她，她也要天一直活在愧疚之中，为没有及时出手救她的姐姐而后悔。

许戍言仰天长叹，双手负于身后。清风将她的袖袍吹了起来，柔顺的发丝随风飞舞，勾勒出一幅唯美的画面。

“玲珑，你姐姐和我曾经做过一个交易，她告诉我琉璃玉镯的秘密，我替她保护你。只要你的医术可以超过我，我这条命便任你处置。”

这是她对小莲的承诺，她希望她能够有独当一面的一天。

玲珑眼睛中闪烁着流光溢彩，狼狈的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泪痕，眉尾上扬。

“一言为定，等到我足够强大，一定会让你后悔！”

她说完，便毅然决然的离开，没有留恋，没有转头。

药房带给她太多的快乐，但是日后这些快乐将会被她遗忘。她要学医，她要为姐姐报仇！

许戍言默然的转过身，望着她绝望而去的背影，沉重的放下双手，心里好像失去了什么。

她在用生命赌博，只望她长大之后能看清这个世界。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按照她期望的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