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最大的包厢--桂花间,此时坐着十五六人,均是天都城开办酒楼的掌柜。
有的白髯花发、行如枯槁,有的正值壮年、大腹便便,众人有意无意的聊着,对火锅店宴请宾客,皆感到讶异。
“这火锅店背后的掌柜,听说是个女子,不知今日为何把咱们请到这儿来?”满香阁的赵掌柜捻着短髭,好奇道。
福禄楼的顾掌柜轻叹一声,“当初火锅店刚刚开业时,老夫来过一次。那女掌柜貌美如花、精明凌厉,能让火锅店长盛不衰、宾客济济,足以证明她来头不小啊!”
铜盆内的汤汁沸腾翻滚,氤氲着诱人的香气,配菜有猪肉、羊肉、鱼肉,以及土豆、萝卜、干白菜等等...
各大掌柜咽了咽口水,东道主没来,他们不好动筷,只能相互攀谈,聊些无关痛痒的闲话。
这时,楚辉走了进来,拱手作揖,“让诸位久等了!”
说完,他朝门外唤了一声,“端进来!”
片刻后,一众伙计手持托盘,将翠绿的青菜端了进来,流水一般摆在饭桌上...
新鲜的芫荽,沾着水珠的蒜苗,嫩绿的韭菜和菠薐菜等等,这些在寒冬完全断绝的青菜,别说他们酒楼商人了,就连宫中皇上都穷奢不及。
如今摆在各位掌柜面前,众人面面相觑,愕然无声...
江霄儿带着紫萧和雪澜走了进来,掌柜们赶忙起身,拱手一礼。
“诸位前辈请坐!”江霄儿微微一笑,走到主位前坐了下来,飘逸飒然的模样,让所有人都惊呼不已。
这样年轻的女子,竟然把火锅店管理得这般井然有序、红红火火,可见她的能力和才学,与京城其他女子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众人入座后,江霄儿才缓缓开口,“承蒙各位掌柜关照,肯赏脸来小店一叙。今日叫大家过来,并无旁事可言,只想赶在春节前夕,跟诸位掌柜闲谈小聚。所以大家不必拘谨,尝尝这新到的蔬菜,涮着吃口感更佳。”
她提到了‘蔬菜’二字,但并没说要售卖青菜。
有些话,与其主动说出来,不如抛砖引玉,让别人主动问询,这样的效果会更好、更占主动性...
果不其然,赵掌柜摩挲着手中的烟袋锅,好奇道:“江掌柜,不知贵店的青菜,是从何而来的?”
其他掌柜也纷纷投来惊奇的目光,聚焦在江霄儿身上。
“是我自己种的!”江霄儿抿了口茶,淡淡回道。
“可是,外面天寒地冻、气温极低,江掌柜是怎么...”
“我自有办法,诸位掌柜随便吃,小店管够!”江霄儿扬起一抹促狭的笑容,眸光闪烁之间,也带着一丝神秘色彩。
“管够?”
是不是说明,这火锅店囤积着大量青菜,除去自销之外,还剩了不少?
顾掌柜按捺不住,急声问道:“那个...江掌柜,你这青菜,卖不卖?”
京城酒楼遍地都是,每每到了冬日,能烹饪的菜肴也是屈指可数、单调无味的...
可一旦有了青菜,势必会吸引大量的顾客,菜谱上的品类,也能丰富一些。
江霄儿见时机成熟,也不卖关子,点点头道:“各位掌柜有意购买,我自然不会占为己有、闷声发财。但物以稀为贵,这个道理,诸位掌柜应该是清楚的。所以,小店出售的青菜,价格也要比夏日高出很多。”
说到这里,江霄儿吩咐雪澜,“把价目表给各位掌柜看看!”
“是!”雪澜应了一声,将手中的一沓宣纸分发下去。
可见芫荽、菠薐菜、韭菜、芹菜,一斤为二两银子,小葱、小白菜、蒜苗、卷心菜,一斤为一两银子。
这个价格,几乎是夏天的八九十倍,掌柜们看了,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冬日里的青菜,未免太贵了些。
“江掌柜,这价格,是不是有点...偏高啊?”赵掌柜抖了抖价目表,满脸惊诧。
江霄儿瞥了他一眼,微微叹息,“赵掌柜,您嫌青菜太贵,却忽略了顾客们对青菜的需求!”
“江掌柜的意思是...”
江霄儿靠在椅背上,食指敲了敲桌案,“如今的青菜,在整个京城都有价无市,诸位掌柜的酒楼一旦推出,顾客自然愿意买单。而你们的菜品,也会水涨船高。”
赵掌柜听后,眼底闪过一抹精光,恍然大悟,“哎呀,江掌柜所言极是,老夫一时糊涂了!”
顾掌柜上下扫了一眼价目表,看着江霄儿道:“江掌柜,这芫荽和韭菜,给我各来五十斤,卷心菜来六十斤!”
其他掌柜一听,生怕青菜被他抢走,于是纷纷起身,嚷嚷起来...
“江掌柜,我要六十斤芹菜!”
“给我预备三十斤蒜苗和二十斤菠薐菜,我马上带走!”
“江掌柜,小葱给我留四十斤!”
江霄儿面颊平淡,镇定自若,这个结果早在她的预料之中,所以并不奇怪。
“雪澜,去把楚管事叫进来!”
“是。”
片刻后,楚辉走了进来,江霄儿交代道:“把诸位掌柜的订单记录清楚,后续事宜,交给你了!”
“是!”
江霄儿站起身,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带着紫萧和雪澜,走出桂花间...
迎面撞见了小俊,江霄儿拦住他,沉吟片刻道:“马上过年了,把所有店铺的员工名单统计出来。年终奖根据盈利情况依次下发,安排好春节放假的事宜!”
小俊闻言,点了点头,“知道了江掌柜。”
江霄儿又嘱咐了一些事情,便走出火锅店,乘坐马车,回到相府...
时间就像指缝间的光阴,似乎轻轻一弹,白天和昼夜就更替不迭,即便紧紧攥住,又仿佛抓着一把干沙,攥得越紧,时间流逝的就越快。
江霄儿想起凉州城的一首民谣:白牡丹落在水里,紧捞着、慢捞着,跑了;人活在世间,快走着、慢走着,老了...
岁月像一把无情的刻刀,一个清晨,或在某个午后,镜中的你忽然多了一抹沧桑,褪去童稚与天真,如花的青春早已远去,只剩下一颗还未成熟的心灵。
“小姐,您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啊!”紫萧眨巴着一双碧蓝色的眸子,轻声问道。
江霄儿给自己倒了杯茶,轻叹一声,“无妨,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这时,雪澜走了进来,禀报道:“小姐,三小姐来了,在门外等着呢!”
“江景儿?”江霄儿皱了皱眉,“她来做什么?”
雪澜摇摇头,“奴婢不知,但三小姐似乎很着急的样子!”
“让她进来!”
“是。”
片刻后,江景儿匆匆走了进来,给江霄儿行了一礼,“大...姐姐!”
江霄儿‘嗯’了一声,问道:“景儿前来,可有要事?”
江景儿咬紧下唇,慌张无措的模样,像一只惊恐的小鹿,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
“大姐姐,我...我娘昨日染了风寒,高热不退,听闻大姐姐医术高明,所以来求一味退烧药...”江景儿垂着头,声若蚊蝇。
江霄儿听后,询问了病症和一些基本问题,便提笔写了一份药方,递给紫萧,“去抓药!”
“是!”
她的药橱,常年都备着各种珍贵药材,每个小抽屉上,都贴着标签,所以找起来并不麻烦...
待草药包好,交到江景儿手中时,她‘扑腾’一声跪了下去,轻声哽咽,“谢...谢大姐姐!”
“快起来,不必下跪!”
江霄儿赶忙上前,亲手将她扶起,冰凉的手心和过于羸瘦的胳膊,让江霄儿心里一悸,她们母女,这么多年是怎样过来的?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片刻后,江婉儿带着如月走了进来...
看到江景儿后,江婉儿瞬间皱眉,谩骂道:“你怎么也在?真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