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霄儿心里一悸,顾不得多想,吩咐一旁的紫萧,“把我爹安顿好,晚些时候,我派人来接你!”
“知道了小姐!”紫萧点点头,随手推开院门。
自打梁富贵一家搬到将军府后,梁宅的正房就一直都空着,小俊和楚辉住在东西厢房,平日无事也会到主屋打扫一番,所见之处,倒也干净整洁...
梁锐寒捏着江霄儿的衣角,眼底闪过一抹不舍,“大姐姐,你要干什么去?”
“姐姐有事出去一趟,外面冷,锐寒快进屋去!”
江霄儿刮了刮梁锐寒的鼻尖,而后看向紫萧,“带他们进去!”
梁富贵抿了抿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看江霄儿面露焦急之色,便哀叹一声,步入院内...
马车上,江霄儿开口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俊眉头紧锁,长叹一口气,“江掌柜,今早有位患者前来问诊,吃了简大夫开的药丸,竟然当场晕了过去。醒来后,声称自己呼吸困难、头痛欲裂,简大夫帮他诊脉,他又不肯,我实在没有办法,才过来找您的...”
“呼吸困难?”江霄儿眯了眯眸子,心中思索万千。
小俊点点头,“没错,江掌柜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城内的马车不能行驶太快,所幸今日街道行人稀少,巡逻的捕快也不见几个,马车只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驶进永宁坊...
医馆门外,围拢着一群百姓,‘嗡嗡嗡’地讨论着什么。
小俊拨开人群,把江霄儿带到前厅,当先看到一名男子躺在地上,蜷缩着身躯,双手捂在胸口,脸色潮红、眼大无神,身体也微微颤抖...
“江掌柜!”简鸿帧迎上来,一张沧桑的老脸,早已吓得面无血色,颤声道:“我只给他吃了一粒止咳的药物,谁知竟...”
“不要慌!”
江霄儿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随后蹲下身,看向男子,“把手伸出来!”
男子转了转眼珠,不仅没有伸手,反而冲门外大声喊道:“父老乡亲们,快来看看吧,这家医馆给患者投毒,你们以后可要擦亮眼睛,别被这黑心掌柜欺骗了...”
百姓一听,瞬间哗然,声声指责医馆的不是。
“哎哟,这家医馆才开业几天啊,就闹出这样的笑话,难怪会开在偏僻的胡同里,原来是怕惹上麻烦!”
“是啊,咱们以后还是去别家医馆看病吧,这里,不靠谱!”
“你们瞧,这医馆的掌柜,竟然是个女娃娃,年纪还没我闺女大呢,就想出外行医,简直是笑话啊,笑话...”
聒噪的议论声,如蚊蝇乱舞,飘荡在医馆上空。
男子见状,微微勾起嘴角,脸上也挂着几分得意...
但身为‘专业演员’的他,自然不能草草收场,于是佝偻着身躯,痛苦哀嚎,“啊,疼死我了,上不来气啊,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啊...”
“江掌柜,这,这可怎么办啊?”
小俊急得直跺脚,看着门外乌泱泱的人群,即便他相信江掌柜的医术,但眼下救不好这位患者,医馆的名声和信誉,势必会抹上污点、一落千丈...
“去把针盒拿来!”江霄儿看向简青文,吩咐道。
小药童点点头,跑到诊台后面,抱着一只松木小盒走过来,试探着问道:“江掌柜,您有办法救他?”
江霄儿打开木盒,随手捻起一根银针,杨唇冷笑,“你永远也救不活一个装病的人!”
“啊?”
简青文眨了眨眼,疑惑道:“既然救不活,那江掌柜为何...”
“那就让他更痛苦一些!”
说完,江霄儿命令小俊和医馆内的其他大夫,“按住他!”
“是!”
几人一阵风似的扑向男子,眨眼间把他禁锢在地,动弹不得...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男子尖声嚎叫,剧烈挣扎,额头上也挂满了汗珠子。
百姓们见状,皆是唏嘘不已,声声讨伐江霄儿的阴狠和恶毒。
“这掌柜的是不是疯了?光天化日之下,难道想当众杀人?”
“唉,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大夫对患者使出这般狠毒的手段...”
“话还是少说一些,这家医馆开在皇城脚下,谁知背后有没有牢固的靠山呢?”
江霄儿对这些话充耳不闻,眼下她已经扒开男子的衣襟,将银针刺入胸口的穴位,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传了出来,男子口喷鲜血,身体抽搐不止,眨眼间便晕了过去...
“我的天啊,杀,杀人了...”
“这掌柜的,未免太恶毒了些!”
“好好的岁旦之日,竟看到这等血腥景象,真是晦气啊,晦气...”
而谁都没注意到,人群后面,莫风头戴草帽,身披墨色斗篷,正看着医馆内的动向,脸上也挂着一抹满意的笑容。
江霄儿捏住男子的脉搏,仔细诊疗片刻,随后吩咐小俊,“端盆水来,把他浇醒!”
“是!”
一盆带着冰碴的凉水浇下去,激得男子咳嗽连天,跪在地上又吐了两口鲜血,才像霜打的茄子一般,瘫软下去,连嚎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百姓们一见男子醒来,皆感到好奇,既然患者没死,就说明还有戏看,于是都往前凑了凑,生怕错过精彩的‘剧目’。
江霄儿坐在椅子上,沉声问道:“说说吧,谁派你来的?”
即便男子不说,她也多多少少猜到了幕后之人的动机...
医馆还未开业时,莫风就鬼鬼祟祟地跟踪江霄儿,那样的高手,想要探察医馆的位置和掌柜的身份,简直是易如反掌。
加之江老爷和江夫人强烈反对她开办药铺、经商行医,所以才上演了今日这出‘大戏’,摆明了是想让她知难而退、如丘而止...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男子拔出银针,掼到地上,声音虽然强横,但明显不如方才那般凌厉了。
江霄儿冷眸一眯,阴恻恻笑道:“银针上涂有剧毒,若不从实招来,我也不会勉强,只是,按照现在毒液扩散的速度,你这小命,恐怕只能活上三天。到那时再想交代,可就药石无医了,你也不想黯然死去吧?”
男子揉了揉胸口的位置,看向江霄儿的眼神,也带着深深的恐惧和胆寒...
常言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呢。
男子犹豫半晌,喃喃道:“我收了奸人钱财,让我到这里装病,然后...”
江霄儿听后,微微扬起嘴角,“那奸人是谁?”
“小的也不清楚,他只让我败坏医馆的名誉便可,其他的一概没说!”
男子跪在江霄儿面前,磕了两个响头,哀求道:“掌柜的,求求您把解药拿出来吧,小的还不想死!”
“好!”江霄儿站起身,指了指门外,“去跟他们解释清楚!”
男子咬了咬牙,转身爬到门口,看向围观群众,“各位父老乡亲,今日之事,与医馆无半点关系,都是我被钱财蒙蔽了心智,还请大家...”
谁知话还没说完,看热闹的百姓又是一阵激烈的讨论,就像一口滚烫的油锅,突然倒进去一瓢凉水,‘哗啦啦’炸裂开来。
“你瞧,我就觉得这家医馆不错,以后大伙还是放心来看病吧,不要心存芥蒂!”
“原来是一场误会,难怪医馆开在逼仄的小胡同里,想必是掌柜的医术通天、深藏不露啊!”
“散了散了,回家陪婆娘去咯...”
江霄儿:“......”
她忽然想起在前世看到的一句话,‘从来不对任何人抱有道德洁癖的期望,因为这世上的每一个灵魂都是一脸麻子,凑得太近,谁都没法看。’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和情分,就像织围巾,开始之前一针一线,小心翼翼、乐在其中,拆掉的时候只要轻轻一拉,便会溃散成丝、不经考验...
人不就是这样嘛,越是厚道老实的人就越被欺负,越是愚直诚恳、温善恭谦的人就越容易吃亏受累。
江霄儿两世为人,早已看透了人性的丑陋与虚伪,正因为内心足够强大,才让她面对是非曲直时,有了更好的分辨能力...
莫风眼见如此,紧紧捏了捏拳头,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掌柜的,小的已经全说了,这解药...”
江霄儿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轻声道:“银针没毒,你走吧!”
男子一听,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拱手道谢,“谢谢掌柜的!”
随后咧嘴一笑,扬长而去...
“把这里拾掇干净,今日医馆早点打烊,大家都回去过节吧!”江霄儿坐在椅子上,淡淡道。
“是!”
屋外寒风簌簌、冷气逼人,仿佛裹挟着白色的浓雾,凉入骨髓,撕裂着人的肺腑。
灰蒙蒙的沉云遮天蔽日,像是酝酿情绪一般,终于在黄昏时分,将密密麻麻的雪粒子抛洒下来,如一团团飞舞的白絮,只在一盏茶的工夫,便把这片天地笼罩成银装素裹、白雪皑皑的模样...
江霄儿登上马车,伸手在火盆前烤了烤,吩咐吴伯,“走,回府!”
“好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