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霄儿打量贵妇人一番,烟柳色凤织长裙,衬出腰身的玲珑曲线,外罩木兰青锦缎罗裳,为她娇弱的脸颊平添一丝妩媚。
但看衣裳料子,以及裁剪的风格,就不是普通人家能穿得起的。
“这里谁是大夫?”贵妇人轻声问道。
江霄儿朝她身后扫了一眼,不见丫鬟下人伺候,便隐隐有些好奇。
“敢问夫人所患何病?”江霄儿淡淡道。
贵妇人看了看小俊,又瞟了简鸿帧一眼,咬着嘴唇,似乎很难开口...
江霄儿微微一笑,“无妨,这里是医馆,有何病症,直接说出来便是!”
贵妇人低垂眼帘,沉吟半晌,才缓缓道,“我,我的身子不知怎的,迟迟怀不上孩子,所以...”
江霄儿听后,稍稍看穿了贵妇人的心思。
她的穿着打扮,定是从皇宫或者深宅大院‘跑’出来的,之所以来到她的医馆问诊,是不想被人发现...
不管是富家千金,还是后宫嫔妃,在这个无后等于不孝的年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坐吧!”江霄儿解下披风,指了指诊台前的椅子,道。
贵妇人见江霄儿太过年轻,虽是男装打扮,但看得出她是女儿身,所以犹豫良久,也未入座...
江霄儿扬起嘴角,“怎么,不相信我?”
贵妇人赶忙摇头,解释道:“这个孩子对我非常重要,若是您能治好我痼疾,我必有重谢!”
江霄儿‘嗯’了一声,“先坐吧!”
搭上脉搏诊疗片刻,江霄儿才微微松了口气...
“怎么样?可还有救?”贵妇人急声问道。
江霄儿抿嘴一笑,“只是体内虚寒,并无大碍,我给你开一味方子,回去按时服用便可。这段时日,每三天过来一趟,以完善后续的治疗方案!”
“可是真的?”贵妇人站起身,激动得满面娇红,“真的能治好吗?”
江霄儿轻轻颔首,“医者从不诓言,夫人只管放心便是!”
“太好了!”
贵妇人高兴得双唇颤抖,从袖中摸出一张银票放到诊台上,“这些银钱,还请笑纳。若是治好疾症,还有重金赏赐!”
江霄儿扫了一眼银票的面额,整整一百两纹银,这女子出手倒是阔绰,江霄儿不免有些作舌...
“夫人客气了,医者仁心,能治好您的痼疾,我们也很高兴!”
说完,江霄儿展开纸张,提笔写起药方,丹参,香附、赤芍、白芍、桃仁、络石藤、红花,当归、连翘,川芎、小茴香、炙甘草...
附上克数和服用事项,递给简青文,“去抓药吧!”
“是!”
小药童手脚麻利,在药橱前挑挑拣拣,不出一刻钟,就将草药打包,双手呈给贵妇人...
送走贵妇人后,江霄儿又拟写了后续的治疗方案,交给简鸿帧,“我不能常来这边,医馆的大事小情还望简先生多多费心!”
“江掌柜客气了,这是老夫应该做的。”
简鸿帧拱手一礼,为遇见江霄儿这样的掌柜,心里多了一抹温暖和感激...
走出医馆,天色已经黑透,更深霜重的天都城,又迎来一天最惬意的时辰;老婆孩子齐聚一堂,不管白日受了多少委屈,赚了多少银钱,都不如家人的关怀重要;那一抹笑靥和抚慰,是治愈心灵创伤最好的良药。
这世上,孑然一身、孤独终老的人毕竟占有少数,我们从呱呱落地开始,便接受生活的洗礼。
人有七情,喜、怒、忧、思、悲、恐、惊;也有六欲,眼、耳、鼻、舌、身、意,当你看透人间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尝尽生活的酸甜苦辣、五味杂陈时,定能学会怎样去热爱自己、热爱生活...
江霄儿坐在马车上,撩起帷幔,看万家灯火、绚丽阑珊;城内的野猫孤独流浪、漂泊无羁,如一只只凉薄的灵魂,行走在人世间,亲昵着、眷恋着,又充满无限的恐惧,逃避着、躲闪着,小心翼翼地活着。
回到相府,江霄儿刚走进灵松苑,只觉得腰间一紧,随后整个人如风筝一般,飞到了墙头...
“啊!”
她大声尖叫,用力挣扎,耳边却响起穆昱阳的浅笑声,“嘘,别吵!”
江霄儿瞪大双眼,扭了扭身子,“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不等穆昱阳回答,雪澜和紫萧就跑了出来,惊慌呼喊,“小姐,小姐...”
抬头一看,见穆昱阳一脸暧昧地抱着江霄儿,雪澜愣怔片刻,随后抿了抿嘴,扯着紫萧的袖子,“快瞧,穆公子又来了!”
紫萧急得小脸通红,跺了跺脚,“穆公子,你放开我们小姐,不然,我喊人了!”
穆昱阳听后,微微蹙眉,“安静,我带你们小姐去个地方!”
说完,穆昱阳凑到江霄儿面前,轻笑道:“梁大伯要见你。”
“我爹?”
“嗯!”
“那也不必这...样吧?”
江霄儿推了推穆昱阳,谁知后者抱得更紧了,在她耳边呼出一口热气,“这样比坐马车要快,抓紧喽!”
话音刚落,不等江霄儿反应过来,穆昱阳便凝神聚力,‘嗖’地一声窜上屋顶,飞掠重重楼宇,只在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紫萧满脸惊慌,差点咬破了嘴唇,“怎么办啊,小姐被抱跑了!”
雪澜哭笑不得,安慰她道:“放心吧,穆公子爱慕小姐,怎会伤到她呢,过会儿小姐就回来了!”
紫萧‘哦’了一声,还是有些担心,看了看漆黑的墙头,微微叹息,“若是喜欢,就早点把小姐娶进将军府,不比这偷偷摸摸...”
“你这丫头,休要乱说,咱们做奴婢的,怎能妄议小姐的想法?外面冷,快进屋吧!”
说完,两个丫鬟一前一后回到前厅,开始整理书桌,重燃火盆,温上一壶热茶,昏昏欲睡地等待着...
将军府,东院。
穆昱阳抱着江霄儿轻飘飘落地,看着屋内灯光闪亮,间或听到孩童的嬉戏和打闹声,江霄儿便放下心来。
她很久没来探望梁富贵了,今日到访将军府,还要多亏穆昱阳,不然,她大摇大摆、毫不避讳的出入穆府,势必会引起闲话...
江老爷和江夫人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她与穆昱阳纠缠暧昧,江霄儿嫁给谁都行,唯独不能考虑安羽和穆昱阳。
处在皇权的旋涡当中,家族利益与前景宦途,如何选择、如何区分,怎样辨别轻重,想必江老爷早都规划好了...
推门而入,一缕干燥的热气,夹杂着淡淡的烟草香迎面扑来,梁富贵坐在短椅上吞云吐雾,手中的铜烟锅还是穆昱阳买给他的。
冯秀兰坐在炕梢,手里正绣着梨花儿,梁锐寒攥着纸风车,在屋内跑来跑去,欢快极了...
见江霄儿走进来,梁锐寒扔了风车,直接扑上来,“大姐姐,大姐姐...”
江霄儿蹲下身,将他揽入怀中,笑着道:“锐寒乖不乖?有没有听爹爹的话?”
“当然了!”梁锐寒抬起头,噘着小嘴,“爹爹说,只要锐寒不哭不闹,大姐姐就会来看我。”
江霄儿听后,心里隐隐有些揪痛,便揉了揉他的头,“待姐姐抽出时间,就送锐寒回乡!”
“那锐寒以后还能见到大姐姐吗?”梁锐寒眨巴一双天真的眸子,轻轻问道。
江霄儿没有回答,碧落村山高路远、迢迢难行,来回一趟极其艰苦,且路途上山贼横行、危险重重,想必送走梁富贵一家,今后就很难再见面了...
“锐寒,别缠着你姐姐!”梁富贵敲了敲烟袋锅,随后看向江霄儿,“霄儿,爹今日叫你过来,是有话要说!”
江霄儿坐在炕沿上,瞥了冯秀兰一眼,见她至始至终都低垂着头,纱巾上的梨花,也被她绣成了核桃。
“什么事?”江霄儿问道。
梁富贵轻咳一声,把穆昱阳拉到跟前,正欲开口,就听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片刻后,房门被敲响了。
穆昱阳微微蹙眉,打开房门一看,是将军府的李管家,手里拎着灯笼,脸色也不太好看。
李管家行了一礼,“少将军!”
“李大伯这么晚过来,有事?”穆昱阳眯缝着眸子,沉声问道。
李管家扫了屋内众人一眼,提着灯笼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