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呵斥道:“婉儿,不可无礼,棋子是你扔的,为何要让霄儿去捡?”
“娘...”江婉儿拉着长调,面露羞恼之色:“女儿只是手滑了一下,您何故如此偏袒姐姐?”
江霄儿坐得笔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这江婉儿,无时无刻不在演戏,特别是在江霄儿面前,她像是有无限的精力和叹为观止的演技,一次次征服了江老爷和江夫人的心...
江夫人面色一凛,看着江婉儿:“你和霄儿同为相府千金,莫要因为一点小事犯了龃龉,若传出去,难免会成为外人的诟病,天色不早了,你们两个都回去吧...”
江夫人做为当家主母,说话自然是有分量的,江婉儿即便心存怨恨,也不好当面发作,福了福身子,便带着如月离开了...
江霄儿站起身,施过礼后,正欲离去,江夫人叫住她:“霄儿,那梁富贵来相府已经有段时日了,他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终归不是办法。相府不养闲人,明日让雪澜给他派些活计吧...”
江霄儿轻轻颔首:“知道了娘...”
回到灵松苑,雪澜伺候江霄儿洗漱就寝,摘下发髻上的玉簪宝钗,一头秀发如瀑布一般垂落下来...
“小姐,您这头发长得真好,柔顺光滑、浓密清香,奴婢好生羡慕...”雪澜眉眼含笑,拿着桃木栉梳,轻轻捋着江霄儿的发丝。
江霄儿微微一笑:“前几日我调配了几样皂角,搭配草木灰洗头,效果很不错,雪澜若是喜欢,明日我给你拿上一些...”
“谢谢小姐!”雪澜眉眼弯弯,满脸欣喜...
“对了,明日你给梁富贵安排一些活计,力所能及的事情,他都能做...”江霄儿淡淡道。
雪澜闻言,点了点头:“知道了小姐...”
夜逐渐深沉下去,初冬的晚风如刀片一般,冷冽无情,卷起院中枯叶在半空中旋转飘摇,像是要撕碎这些凋零之物,为漆黑的夜色徒增一抹诡异狰狞的气息...
江霄儿坐在案前,捧着医书看到很晚,烛光轻轻摇曳,卧房静谧无声,只余窗棂发出一阵‘沙沙’的响声...
“穆昱阳,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家伙...”
江霄儿喃喃自语起来,静坐这么久,她的目光全然不在医书上,而是神游到九霄之外,穆昱阳那张俊美无俦的脸颊,如幻灯片一般,在她的脑海中循环播放...
她倏然起身,微微叹息,在窗前站立片刻,往昔的记忆夹杂着欢声笑语、喜怒喧阗,真真的让她心痛一次...
翌日清晨,雪澜把梁富贵叫了出来:“相府不养闲人你是清楚的,从今儿个起,你就去后院劈柴吧...”
梁富贵在偏房住了一个多月,每日除了睡觉吃饭外,已无旁事可做,正想活动一下筋骨,同时,也不想让霄儿为他操心...
“好,听从雪澜姑娘的安排...”梁富贵拱了拱手,道。
“跟我来吧!”
雪澜说完,带着梁富贵朝后院走去,她是灵松苑的大丫鬟,这里的下人和小厮,都要听从她的吩咐,梁富贵自然不敢怠慢,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后院堆积着山丘一般高的木垛,已经被锯成小木桩,只需用斧子劈成两半即可...
“看到这些木桩没?天黑之前,全都劈好,晚些时候我来检查...”雪澜面无表情道。
梁富贵弓着腰身:“雪澜姑娘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雪澜‘嗯’了一声,淡淡道:“做事仔细些,小姐一日三餐,都离不开这些柴火,若是偷奸耍滑,小姐怪罪下来,我也要担责任...”
“知道了!”梁富贵搓了搓手,连连点头...
雪澜走后,梁富贵来到柴垛旁,四下寻找片刻,并未发现柴斧...
他皱了皱眉,又转悠一圈,才在一个角落中,看到一把钝斧,上面锈迹斑斑、斧刃掉茬,这等破旧的柴斧,连树枝都砍不断,更别提木头桩子了...
梁富贵有些心急,又不想麻烦雪澜,只好找了块青石,‘咔嚓咔嚓’打磨起来...
待斧刃变得锋利,他才猛然发现,日头已经升到头顶,初冬本就夜长昼短,再不加紧工夫,恐怕这堆积如山的木桩,是劈不完的...
他朝手心吐了口唾沫,抡起斧子劈了起来,汗水浸透衣衫,呼啸而过的寒风吹拂上去,让他脊背一凉,全身都不舒服...
由于长时间没有劳作,梁富贵劈了一个多时辰,就感到体力不支了,他抿了抿皲裂起皮的双唇,口渴难耐,便扔下斧子,朝厨房走去...
谁知刚走到门口,他就看到厨房的门板上,挂着一把铜锁,平日里,厨房是最忙碌的地方,怎么今日关门上锁了呢?
梁富贵蹙紧眉头,四下看看,萧瑟的院内空无一人,下人都去哪儿了?
灵松苑没有古井,平日吃水需要从正院那边挑回来,如今他渴得头晕脑胀,只好去正院讨水喝...
刚朝前走了几步,迎面就撞见了雪澜...
“柴都劈好了?”雪澜冷声问道...
梁富贵抹了抹头上的汗水:“还没!”
雪澜闻言,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那还不快去?”
“雪澜姑娘,我实在太渴了,这厨房进不去,就想到正院讨口水喝...”梁富贵沙哑道。
其实他完全可以去找江霄儿,不过一碗水而已,但这种小事又何苦去麻烦霄儿呢,所以梁富贵才有苦难言,受雪澜的指责...
雪澜深谙小姐袒护梁富贵,所以也不敢太过僭越,只好叹息一声:“跟我来吧...”
走到厨房前,雪澜掏出一串钥匙,打开门板:“快些喝,天黑前劈不完柴火,我可没法跟小姐交代...”
“是,是!”梁富贵舀了一瓢水,仰起头‘汩汩’喝了个饱...
待他回到后院,看到柴房前竟停着一辆板车,两名小厮正把他劈好的木柴往车上装,见梁富贵走过来,他们也视而不见...
“等,等一下...”梁富贵制止住一名小厮,慌张道:“你们是哪个院的?为何要装这里的柴火?”
一名尖嘴猴腮的小厮推开梁富贵,骂骂咧咧:“滚开,你算什么东西?老子装柴,与你何干?”
梁富贵窝着一股火,但面上却不敢流露出来,他抓着小厮的胳膊,哀求道:“这些柴火是给大小姐做饭用的,你们装走,我该如何跟小姐交代?”
小厮闻言,一脚踹到梁富贵的小腹上,后者闷哼一声,跪了下去...
“你个老不死的,再敢叽叽歪歪,我割了你的舌头...”说完,他又吩咐另外一人:“动作麻利点,二小姐还等着用呢...”
“是!”
眼见着二人把柴火运走,梁富贵却无能为力,他跪在地上,任凭冷风撕扯,那副单薄的身躯透着深深的凄凉与无助,布满风尘的老脸,此时又沧桑了几分...
天边的夕阳浸染了云朵,光华璀璨、绚烂多姿,宛若一张《夕照彩云图》,唯美妖娆...
夕阳连积水,边色满秋空...
人们往往把朝阳比作希望,落日比作逝去的黄昏,但在梁富贵看来,这二者没什么区别...
当西天最后一抹红霞飘散之时,雪澜走了过来,看到地上七零八落的木桩,加在一起,顶多才够一天用的...
她眯了眯眸子,话语中带着极深的冷漠:“梁富贵,这就是你一天的成果?嗯?”
梁富贵一脸愧疚:“雪澜姑娘,这柴火我劈了很多,只是被旁人...”
“别跟我解释,哪来那么多借口?”雪澜大声训斥,倨傲地看着梁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