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元修将肩上的弓箭,挪了个舒服的姿势背着,催着庐陵王,“走啊,李伯?”
庐陵王站在宅子门口犹豫不决。
昨天下了一上午的小雨,虽然后来雨停了,但到现在也没有出太阳。
地上依旧是湿滑泥泞的。
从这里走到宋夫子家,要走八里左右的路。
这得走到猴年马月去?
“爹,你昨天可是说过了,发誓要减肥的,而走路是最好的减肥法子。”李玉竹看着他说道。
庐陵王怕累,皱着眉头道,“可以换个法子吗?”
李玉竹气笑了,昨天说得信誓旦旦的,今天就想反悔?
“有啊,少吃一点。你早上吃的依旧和平常一样多,吃了两碗粥,四张煎饼和一盘肉干。那么中午少吃一点吧,我吃多少你吃多少。”李玉竹说道。
庐陵王的眉头更加皱起来,小女儿吃的饭跟鸟雀吃的一样多,每顿雷打不动一碗饭,叫他吃一碗饭?还不如杀了他。
“走吧,李伯,再犹豫下去,赶不上讲学的时间了。”穆元修也催着他。
“爹,吃得太少很难受的,还是走路吧。”李玉竹笑眯眯说道。
两相对比,走路比饿着舒服。
“走吧。”庐陵王叹气,背着手大步往清水河村走去。
“来啦。”李玉竹笑着跟了上去。
穆元修浅浅笑着,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没走多远,身后传来孩子跑步的哼哧声。
李玉竹回头来看,发现是学堂的三个孩子。
两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
“爹,您的学生走来了,他们是桃花河村的人,比咱们要多走三里路。”李玉竹说道。
庐陵王回来看,可不是么,是他的学生。
三个孩子看到庐陵王回头来,紧跑了两步,“李夫子好。”
庐陵王朝他们点头,和蔼微笑,“嗯,好好。”
三个孩子小声地嘻嘻笑了声,小跑过去了。
路不好走,但他们仍旧跑得很乐呵。
李玉竹看一眼三个孩子,说道,“爹,您的学生比您走得还快呢。”
庐陵王面子过不去,睇了女儿一眼,闷声说道,“走啦!”他可不能输给学生。
至少,不能迟到。
庐陵王是头次走这么多的路,为了面子,他尽管很累,但不肯喊出来。
李玉竹发现他走得额头冒汗,气喘吁吁的,便说道,“爹,我脚走酸了,咱们歇会儿吧。”
庐陵王道,“啊,你走累了啊?那是该歇歇。”他指着几十步远的地方说道,“那里有棵倒下的树,咱们到那儿坐会儿去。”
穆元修看了下四周,“我们走了一半的路了,我也走累了。”
这就走了四里路了?庐陵王很惊讶,也很佩服自己。
大家便坐在卧倒的树杆上休息起来。
穆元修从背篓里,拿了装水的牛皮袋子出来,递向庐陵王,“李伯,喝水。”
庐陵王笑着夸了穆元修想得周到,不过他没先喝,而是递给了李玉竹,“玉竹啊,要喝水不?”
李玉竹笑眯眯接了过来,“多谢爹。”老爹还挺心疼她的嘛。
“哈哈哈,这是元修的水,不是爹的。”庐陵王笑着道,“你谢他吧。”
李玉竹喝着水,朝穆元修笑了笑。
穆元修也看着她笑。
李玉竹喝了口水,又递给庐陵王。
庐陵王是真的累了,还十分渴,他像牛一样,大口大口喝起来。
喝得正畅快时,想到穆元修还没喝,他不好意思再喝了,将牛皮袋递回给穆元修,“元修,别只顾我们,你也喝水。”
穆元修微笑道,“好。”
不过他没喝水,只有一袋子水,他再喝就不够了。
三人歇了小片刻,又接着赶路。
李玉竹担心庐陵王坚持不下去剩下的三四里路,一直和他并排走着,一边走一边同他说话。
穆元修走在庐陵王另一侧。
三人一边走路,一边说话,不知不觉间,他们走到了清水河村。
看到村里的屋舍了,庐陵王马上精神起来。
李玉竹又给他打气,“爹,再走一里路就到宋夫子家了。”
“是的,咱们走快点!”庐陵王甩着袖子,健步如飞,走得比来时快来多了。
李玉竹和穆元修相视一笑,跟了上去。
“爹,你慢点,我都快追不上你了。”李玉竹笑着道。
“我要赶着去讲学,你们晚点到没关系。”庐陵王摆摆手,只管走自己的。
李玉竹抿唇而笑,也追了上去。
穆元修则紧紧跟在她身旁。
到了宋夫子家,时间刚刚好。
台阶上的院子里,站着几个村里人。
宋夫子在和他们说话。
庐陵王走过去,宋夫子马上朝他拱手说道,“李先生来得正好,这是要交这月束修的学生家人。”
那几个村人一起向庐陵王拱手问好。
新的夫子是县令家的远亲,村里人早就听说了,因此,对庐陵王十分的恭敬。
庐陵王还礼,“请这边说话。”
大家跟着他,进了宋夫子平时办事的屋子。
五个村人交了束修并问了孩子的情况。
庐陵王侃侃而谈。
孩子们昨天回去时,都对家里大人说了新夫子的情况。
说他字写得好,算算术快得跟神仙似的,还会用石子打鸟。
孩子们崇拜一个人时,会将这人往更高处吹嘘。
这让村人们对庐陵王既期望又敬佩。
庐陵王按着宋夫子的习惯,收了束修后,会给村人写一份收条。
村里人拿着收条,暗暗惊讶,果然如自家孩子们说的那样,新夫子的字写得比宋夫子的要好。
这几人交了束修后,又陆续有人前来。
其他人同这几人的看法一样,对庐陵王很是满意。
小些的孩子是家里大人带钱来,大些的,有十来岁的,都是自己带了钱来。
三十二个孩子,有三十一家交了束修。
庐陵王拿出学生目录来比对,找出了那个没有交束修的学生。
正是胳膊残疾的柳岩柏。
他记得宋夫子也没有收过柳岩柏的束修,便决定也不收了。
庐陵王将钱整理好,交与穆元修收好,“我要去讲课了,带着钱不方便。”
李玉竹检查好宋夫子的身体后,走来说道,“爹,你信任他,不信任我。”
庐陵王嘿嘿笑道,“我担心你提不动,扔哪儿去了,但元修又仔细力气还大。”
李玉竹撇撇唇,“偏心!”
庐陵王哈哈一笑,捧着书本走进学堂去了。
穆元修将一袋子钱币装进在腰间的布袋里,找了凳子放在窗外,喊着李玉竹说道,“来,咱们接着听。”
李玉竹笑着道,“来了。”
庐陵王走进了学堂,孩子们一起喊着,“夫子好。”
“嗯,好,坐下吧。”庐陵王朝孩子们摆摆手。
“谢夫子。”孩子们陆续坐下来。
“下面……”庐陵王环视屋内,正要说检查昨天的课业时,这时,他发现少了一个孩子没有来。
那是最末尾的一个位置,昨天那个地方,坐着残疾孩子柳岩柏。
孩子们见他盯着那座位看,也纷纷往那里看去。
“柳岩柏呢?”庐陵王看着大家问道,“他去哪儿了?”
“夫子,他没来呢。”有个孩子回道。
“没来?为何没来?”庐陵王问道。
“不知道,不过我昨天在他家附近玩时,看到他娘在打他,还说不准他来学堂。”
学堂外,李玉竹听到里面的声音,马上站起身来,从窗户口往里看去。
那最角落的位置上,果然是空着的。
她走到门口对庐陵王说道,“爹,我去他家看看情况。”
庐陵王点头,“你和元修一起去吧。”
穆元修答应一声,和李玉竹离开宋夫子家,往村里走去。
两人向村人打听着,找到了柳岩柏的家。
还没走进院里,他们就听到一个妇人正用尖利的声音骂道,“我辛苦将你养大,也没指望你还我多少恩,我只希望你将那差事让出来,你为什么不答应?”
“你一个废物,还想当伙计?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脸,别丢人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