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娇憨不腻,雅却不媚,温柔乖糯
像是清梨现在坐着的这间屋子,其实原本建的时候跟隔壁男人和老鸨进的那间屋子本就是一间,可这一间大屋子,老鸨怎么舍得给一个穷酸鬼用?干脆在中间架了个顶天的木屏风,当个隔墙了,这隔音如何自不必说了。
不过这边阳光好,临街也不似后头厢房里处处暧昧,倒合适闲谈说事。
那边,老鸨也刚刚给中年男人沏了茶,笑着问道,“先生想问什么便直接问吧,老妇人也不担保一准给先生回答,不过只要不扯上老妇人性命,不挂上我这全楼上下几百口子的,银钱给足了,老妇人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老鸨也是豪爽了,他们的对话清梨在这边听得清清楚楚。
云琅给清梨和陈娆也泡上了热茶,而后也安静地跪坐在清梨的身边。
这边静悄悄的,隔间里的对话她们也听得清楚。
既然老鸨开门见山,男人也不多非口舌,直奔了主题,“妈妈可还记得娇娘?”
娇娘?
清梨听着男人的话,也无心喝茶,小手下意识地捏紧了茶杯,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清梨并不知道的是,隔墙之外,中年男人此时的神情举动正与清梨如出一辙,紧紧盯着老鸨。
老鸨听着中年男子说的名字,一时有些茫然,不禁笑道,“不是老妇人敷衍先生,先生若是就给一个名字,老妇人怕是真的说不上什么来。先生也瞧见了,我这楼里姑娘来来走走,自老妇人接手数十年以来,怕是得有数百人,老妇人哪里能一一记得?”
老鸨见男人神色并不像咄咄逼人之态,试探着问道,“先生若是方便,不如再……多说点?”
男人着实是个好脾气的,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温和一笑,醇声浑然,“是老夫想浅了,容妈妈再想想,二十五年前,容陵河畔,楚楼阁中,头牌娇娘,眼底朱砂一点,三分浅笑倾城娇。”
“哦哦!”老鸨在男人的提醒中终于记起了那遥远记忆,激动地拍起手,对男人道,“我想起来了!你说的可是当年我们在容陵时,我们楼里头一位尚未出阁便被抬为头牌的娇娘?”
“正是正是,”男人见老鸨想起来了,一贯儒和沉稳的双目也随之迸发了一抹光彩。“妈妈可还记得她?”
老鸨笑着点点头,“记得记得!哪儿能不记得啊!老妇人我做这一行这么多年,还没见过那样娇美的妞呢,妙啊……娇憨不腻,雅却不媚,温柔乖糯,可那眉心啊,却独独带了一份风骨,我见到她第一眼,我就知道她若心于此行定能大红大紫!诶,放走她,可是老妇人最后悔的事!自她之后,我便再无得惊艳了。”
老鸨说得激动,夸耀中还带了些许叹息。
她自顾自说了许久,说完方才发觉自个儿冷落了客人,赶紧掩饰一笑,给男人倒了茶,稳了情绪道,“不过啊,那个丫头,刚刚出阁当晚就把一个书生给买走了,后来就一直给那书生当外室,听说生了个孩子,不过具体的老妇人也不大清楚,后来我们楼就搬了,娇娘的消息也就没了。”
老鸨看了男人问道,“不知先生来问娇娘之事,可是有什么事情?”
瞧得出,这老鸨也是个善心的。
清梨听着老鸨的话,心里泛出了一阵酸,眼眶有些红红的。
陈娆和云琅俩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何事,俩人听着老鸨的话也是听得一头雾水的。
不过懂得自然懂,隔墙那边,对话还在继续。
男人接了老鸨递过来的清茶,抿了一口,“是妈妈心好,才让娇娘出去嫁人,不然当年容陵豪杰云集,如何能让一介无功无名的书生娶了楚楼的头牌去?”
老鸨笑了笑,叹了口气,“先生夸了,老妇人就厚着脸皮受了。那书生当年重金买她初夜又替她赎身,是她自己求的那公子,就为了离开这娼妓污地,这我知道。”
“不过那姑娘啊……我也知道,她不属于这个地方,留不得,留不得,走了,说不定能活的长些,咱们干这一行的,到最后大多是你情我愿,拧巴着做一辈子,老妇人我也不愿做那恶人。”
老鸨又叹息了一口,说到了当年的娇娘,忍不住,又多说了几句,“当年她一来,我就知道她不该吃这碗饭,旁的好姑娘来了,又哭又闹又绝食,但是老妇人我知道,过了这一阵儿,她们就认命了,好好跟着老妇人我挣饭吃。可娇娘来的时候,安安静静的,委屈、耻辱都守着,我瞧得出,温顺底下带着的是对自个儿的厌恶。男人啊,都不喜欢木头,再好看的木头都不会喜欢。”
男人神色也有些恍惚,听着老鸨的话,抿了口茶,似乎在掩饰什么神色,似乎又是在压抑着什么记忆,他笑里也掺杂了些许复杂。
“花再绝色,也是在枝头才有的妙曼夺目,坠入尘土,任凭其多仙灵,最终都化作了化花泥。”男人淡淡地说道。
“是了是了!”老鸨听着男人的话甩了帕子,“正是这个理儿,先生到底是读书人,就比咱们这些花腔绣文的说得好。”
当年的事过去了二十五年,老鸨说话也就过去了,她回了神儿,见男人神色复杂,似乎正沉浸在什么情绪中,不禁又问道,“先生到底寻娇娘有何事?娇娘自二十五年前被一位书生从我这儿买走之后,我们便再无瓜葛了,咱们这行也有规矩在的。”
男人听着老鸨话里带了几分不安,忙从思绪中拔思,温笑了安抚,“妈妈不必担心,老夫便是当年从妈妈手中买走娇娘的人。”
老鸨听着男人的话登时便惊在了原地,她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男人,忽然凑近了上上下下仔细将男人又看了一遍……
“你……先、先生就就是当年的那、那位……”老鸨惊愕地看着男人,可问话到了嘴边,竟一时想不起男人的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