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县到沂州城不算远,快马加鞭一日就能到。
驴车颠簸,怕沈青栀和桐桐妞妞受不住,所以萧景瑜没有着急赶路,中途不时停下休息,傍晚时在镇子里的客栈投宿休息一夜,第二日早早启程,申时初便到了沂州城外。
沈青栀在驴车上颠簸大半天,只觉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驴车停下后,她掀开帘子探头往前面看去,见到排队入城的队伍蜿蜒绵长,前面还有几十个人。
萧景瑜笑道:“娘子,出入城门需要仔细盘查过才会放行,恐怕不会太快,你们若是累了可以先下车活动一下。”
沈青栀确实累了,眼看着不知何时才能入城,索性带着桐桐和妞妞下车活动一下筋骨。
第一次见到沂州城难免好奇,反正无事可做,她一边揉着有些僵硬的肩膀和脖子,一边细细地打量起眼前的城池。
沂州城很大,从这里看去,左右两边的城墙一眼望不到尽头。
再看向前面不远处的城墙,目测有五六人高,用土块夯实一层层垒筑而成,看起来很是古朴厚重。城墙上城楼高耸,不时有守城兵士来回巡逻。
城墙外环绕着一条护城河,顺着城墙蜿蜒而过,不知流向何处。
城外是外城,也就是城郊,近处是大片大片的田野,地里的积雪已经融化,绿油油的小麦苗历经寒冬的考验,展现出顽强的生命力,若是接下来雨水足够,今年又会是一个丰收年。
远处横亘着几座山,远远瞧着比北溪村北面的后山还要高些,中间的那座更是巍峨矗立,山峰高耸入云。未到春天,树木尚未发芽,整座山看起来灰扑扑的。
看了一圈,收回视线往前面看去,队伍不过刚行进了一点,距离城门还有些距离,加上人多,她踮起脚尖也看不清城里的模样。
排在他们前面的是一辆马车,这时马车后面的门推开,一个小娘子扶着一个中年妇人从车里下来,旁边还跟着一个丫鬟模样的小丫头。
中年妇人明显不适的样子,闭着眼睛被小娘子和丫鬟扶着。小娘子声音带着几分焦急:“娘,您好些了吗?”
妇人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温声道:“无事,车里太闷,下车歇一会儿就好了。”
沈青栀看到了便上前问:“夫人可是不适?”
对面的小娘子闻言警惕地看她一眼,看到是个年纪跟她差不多大的娘子,表情这才缓和了些:“这位姐姐有何事?”
沈青栀:“无事,只是看到令堂身体不适便过来问一下,我粗通医术,是否需要帮忙?”
妇人睁开眼睛看她一眼,复又闭上眼睛摇摇头:“不用麻烦,我歇会儿就好。”
沈青栀也不好多说什么,冲对方点点头回去了。
队伍又往前挪了一点,桐桐和妞妞两人蹲在地上脑袋凑一起嘀嘀咕咕说着话,沈青栀叮嘱了她们一句,然后便跳上驴车前室,和萧景瑜并排坐在一起聊天。
她好奇沂州城里面是什么样子,便追着萧景瑜问。萧景瑜虽没来过沂州城,却读过沂州的州志,也曾听县学的先生和同窗说过一些,看娘子好奇,便笑着给她解释了一番。
约一刻钟后,两人正说着话,旁边突然响起一道脆生生的声音:“这位姐姐,请问你是大夫吗?”
沈青栀扭头看去,正是方才那对母女,那夫人的不适好似没有缓解,脸色甚至更苍白了些。
沈青栀忙跳下驴车:“是,这位夫人的症状还没有好转吗?”
那小娘子眼圈红红地摇了摇头,小声道:“你能不能帮我娘看一下?”
沈青栀点点头,拉过那夫人的手粗粗把过脉,然后回身上车拿来一个小瓷瓶,对二人道:“夫人是着凉风寒加上马车颠簸劳顿引起的眩疾。
我这里备有保济丸,可缓解舟车颠簸引起的眩晕和胃反之症。夫人可先服用一颗保济丸,待症状缓解后入城再寻大夫开药治疗风寒。”
说完她先从瓶中倒出一粒保济丸放在掌心,给对方看过后放进自己嘴里吃了,这才将瓷瓶递给对方。
保济丸药效温和无副作用,她这两日颠簸劳顿未能好好休息肠胃难免不适,吃一粒保济丸也有好处。
对面的小娘子看她吃了无事,道谢后接过瓷瓶,倒出一粒丸药递给母亲:“娘,您把药吃了罢。”
那夫人对沈青栀点了点头,似是道谢的力气都无了,虚弱地抬起手,捏起药丸放入嘴里。
沈青栀提醒道:“可先在嘴里含服片刻再咽下。”
那夫人按照她说的把药在嘴里含服片刻又咽下,小娘子把药瓶还给沈青栀,又道过谢,扶着母亲回了马车歇息。
沈青栀无事可做,再次回到驴车前室和相公说起话来。
萧景瑜告诉她,沂州城的得名来源于城内一条河名沂河,沂河南北纵贯沂州城,将沂州城分为东西两侧,西边为兰陵县,东边为河东县,都是沂州城的廓县。
护城河的水便是引自沂河水,从城北开始,绕城一周后在城南又重新汇入沂河,一路流向远方。
他们入城走的是东城门,东城门是旱门,南北向的城门除了旱门外,还各有一个水门,正是沂河水出入沂州城的地方。
桐桐和妞妞已经回到车厢,沈青栀听相公讲故事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间队伍已经往前挪了一半的距离。
人多喧闹,挪动得又慢,小黑有些不耐烦,时不时原地焦灼地踏着步子,“奥昂奥昂”叫唤几声。
沈青栀怕它受惊,忙跳下驴车从车厢里拿出几根胡萝卜塞到小黑嘴里,摸摸它的脑袋安抚道:“小黑乖,再等等就好了。”
小黑吃到胡萝卜,又被主人安抚过,渐渐安静下来。沈青栀刚要回到车上,突然感觉袖子被人扯了一下。她扭头看去,正是方才那位小娘子。
小娘子笑了笑道:“姐姐,我娘让来问问,你方才给我娘吃的保济丸是从哪个医馆买的?回头我们也去买一瓶备着。”
沈青栀:“你娘好些了吗?”
小娘子点点头:“嗯,好多了,头不晕,也没有胃反的感觉了,姐姐给的药很管用。”
沈青栀从袖袋里摸出刚才那瓶保济丸递给她:“这药丸是我自己做的,医馆里没有,我这里还有些你先拿去,回头保和堂医馆应该会有,你们可去保和堂买。”
小娘子接过药瓶要付钱沈青栀没要,小娘子也没坚持,笑道:“姐姐,你们是新来沂州城罢?我家住兰陵县城西二街,家父姓秦,你去街上一打听就能打听到,你们初来乍到若遇到什么难处可来我家,我们能帮的一定帮。”
沈青栀笑着道谢,秦小娘子冲她福身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回了自家马车。
沈青栀回到驴车上坐着,队伍缓慢地向前移动,两刻钟后他们的驴车终于挪到了城门前。
沈青栀二人跳下驴车,她很上道,学着前面秦家车夫的样子,从袖袋里摸出一个荷包悄悄塞到城门吏的手里,小声道:“差爷辛苦了,请您喝碗茶。”
那小吏接过荷包掂了掂塞到袖子里,挑眉看她一眼,轮到他们时盘查便快了些,查验驴车里的东西时下手也轻一些,待检查过驴车里的东西又粗粗搜过身后,便放了行。
二人道过谢,沈青栀带着两个小的钻进车厢,萧景瑜驾着驴车缓缓往城里驶去。
驴车刚驶入城门,忽听到有人喊:“萧秀才!”
这声音有些熟悉,沈青栀掀开帘子往外看去,只见陆承睿的小厮阿福正和另一名小厮一起坐在马车上往这边驶来。
待到了近前,阿福跳下马车,一脸惊喜道:“萧秀才,沈娘子,你们可算来了,我家公子一早就让我俩来等着了。”
说完转头对还在马车上的另一个小厮道:“阿贵,你赶紧回去同公子说一声,就说萧秀才和沈娘子已经到了。”
名唤阿贵的小厮笑呵呵应下,同萧景瑜道别后驾着马车回了陆府,阿福则上了萧景瑜的驴车,带着几人去提前找好的宅子。
州学在兰陵县内,陆承睿给找的宅子就在州学东边不远处,步行用不了一刻钟就能到。
几人从东城门入城,过了河东县辖域,还要跨过沂河才到兰陵县境内。
待入了城,沈青栀和妞妞、桐桐好奇地撩开帘子,把脑袋挤在车厢的窗户处,顾不得冷,兴致勃勃地往外看去。
沂州城很大,比青山县城要热闹许多,大街上行人如织车马不息,路边的小摊贩卖力吆喝着,街道两旁店肆林立,各色货物琳琅满目。
过了河东县便来到沂河边,沈青栀看到横跨在沂河之上的沂州桥,不由叹为观止。
景朝人已经掌握建桥技术,沂河之上建有沂州桥,不同于前世用钢筋水泥建造的大桥,眼前的沂州桥是一座石桥,桥面皆用巨石砌成,横跨在沂河之上约百余米长,供过往的行人车马通行。
现在未到春天,沂河上的冰层尚未融化,阳光照在冰面上撒下一条金色的玉带,与宏伟的沂州桥相映成趣,远远望去像是一副绝美的化作,蔚为壮观。
驴车缓缓驶上沂州桥,沈青栀直接将脑袋探出窗户,津津有味地欣赏起来。
桥面很宽,桥两侧是精美的石雕围栏,桥面两侧供行人通行,中间还可容纳两架马车并行通过。
因沂州桥是沂河之上最大的一座桥,所以东西两城间来往的行人车马大都走的沂州桥,即便已经快到傍晚,桥上来往的行人仍不少。
沈青栀坐在驴车里看着桥上来往的各色行人,数着围栏上的石雕,心里既惊叹于古人的智慧,又觉得分外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