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从李大夫家出来,驾着驴车往家赶。
萧景瑜:“娘子不怕李大夫拿了医书又不遵守约定?”
沈青栀:“他要食言我也没办法,不过那几本医书给他总不会白给就是了,他若真能学以致用,对乡亲们来说也是好事。”
说完叹了口气:“先前我为了学医术,每日盼着有人来找我看诊,想着法地让人信服我。如今乡亲们真信任我了,我却要离开去沂州城,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
萧景瑜拉过她的手握在掌心捏了捏,柔声问:“娘子可满足于现状?”
沈青栀顿了顿,然后摇头。
萧景瑜笑道:“那便不要想太多,不管是豆腐坊还是看诊,娘子都已经为乡亲们做了很多,没人会怪你。
况且以娘子的聪慧和医术,困于这方寸之地才是可惜,总要走出去,见识到更多的病患才能发挥所学有所成就。既然早晚要离开,做好你该做的就好。”
沈青栀心里虽明白这个道理,但也需要时间去消化情绪,所以接下来她没再说话,只安静地靠在萧景瑜肩膀上,一路沉默着回了家。
萧秀才夫妻要捐钱修建学堂的事很快在北溪村传开来,村里每户都有大小孩童,大家得知后无不感激。
萧家老宅那边也得了消息,萧老爷子老两口风风火火来了二房这边。
萧景瑜刚从县学回来,萧老爷子坐在堂屋上首,板着脸道:“大郎,听说你要出一百两给村里建学堂,可有此事?”
萧景瑜:“是。”
萧老爷子手持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捶:“糊涂,那可是一百两银子,怎的都不同我商量一下?”
萧景瑜面色不变:“钱是我们自家出,没必要让爷跟着操心。这几年我家受了乡亲们不少恩惠,如今建个学堂回报大家也是应该。”
萧老爷子脸色更难看了几分,但自知理亏不好发作,只喘着粗气怒瞪着萧景瑜。
萧老太插嘴道:“大郎,你们两口子建学堂我不管,但你们如今发达了,却只想着外人,一点也不念着自家人,不该罢?”
沈青栀:“奶,您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哪一日没往老宅送豆腐送肉?况且前阵子我们刚给老宅建新房盘了炕,当时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萧老太噎了一下:“反正你们能随便拿银子给村里建学堂,就同样该孝敬我和你爷。”
一直没说话的曹蕙兰开口了:“爹,娘,你们想如何?”
萧老太:“既然能拿一百两出来建学堂,那每年也要孝敬我们老两口一百两。”
沈青栀与萧景瑜对视一眼,萧景瑜转头对萧老爷子道:“爷,奶,那以后我们每月给你们五两银子作为孝敬,其他花费如二老身体不适要看大夫吃药等,我们与大伯和三叔平摊。”
萧老爷子蹙眉没说话,萧景瑜笑了笑:“若是二老不同意,那便继续按照分家文书上写的,每年给老宅二两银子。当初分家的条件是爷奶自己提的,总不会有意见。”
萧老爷子脸色一时有些精彩,握着拐杖的手用力到发白。萧景瑜两口子没说话,等着老两口自己做决定。
老两口虽不高兴萧景瑜的态度,但也勉强能接受他说的条件,毕竟是自己理亏,且五两银子着实不少。
萧老爷子黑着脸没开口,萧老太却不像他那么爱端着,见目的达成立马软了态度答应下来:“行,那就按大郎说的办。”
萧景瑜又道:“每月月底我们会将银子送到老宅,若是爷奶反悔,或老宅又有人借故来我家或豆腐坊闹事,第一次当月的银钱取消,但若再有下次,每月的孝敬便到此为止,继续按照分家文书来。”
萧老太脸色僵了僵,很快找补道:“放心,我和你爷心里有数,你看,这段时间你大娘和三婶不就没敢来你家闹?”
沈青栀笑道:“对,爷奶你们都是明白人。”
说完又小声道:“奶,我们孝敬您的钱您可要收好了,不要被大娘和三婶知道。上次我和相公去县城时看到大堂哥在跟人斗鸡呢,那可是赌钱,万一他赌输了来找您要钱怎么办?”
萧老太没想到还有这事,赶紧道:“还有这事?得亏你告诉我,我一定把钱收好了,回头还要让你爷削他!”
眼看天快黑了,老两口仍没有要走的意思,最后在二房这边吃了晚食才回去。
再到萧景瑜旬休那日,夫妻俩一起去了县城。
先将四锭二十两的银子拿去银楼,请人熔了铸成五两一锭的银锭,怕老宅拿了钱不认账,还特意要银匠在下方隐蔽处落了“贰”字作为记号。
从银楼出来又去了保和堂医馆,沈青栀这段时间在学习祛疤知识,药方里有两味药材比较罕见,家中没有备着,所以要来医馆买。
这两味药材都是不常用到的,且其中一味是毒性药材,李大夫拿着药单疑惑问:“沈大夫,你要这两味药是要做什么?”
沈青栀也没瞒着:“我在做一种药膏,可以祛除疤痕的。”
李大夫便没多问,称好药材交给她时笑呵呵道:“若做成了,别忘拿几罐到医馆来售卖。”
沈青栀笑着应下,因为不赶时间且医馆里病人不多,便和李大夫又聊了几句。
李大夫得知她要去沂州城,问:“沈大夫,你此次去沂州城,有没有想过到医馆坐堂?”
沈青栀还真想过,她点点头道:“嗯,到沂州城后我准备找个医馆坐堂。”
沂州城不比北溪村,北溪村的人愿意让她看病,是因为都在一个村子里住着知根知底,且她看诊针灸都不收钱。就这样,还是她努力自荐、想尽办法渐渐有了名气,才陆续有人来找她看诊的。
而沂州城医馆多,医术好的大夫更多,无论性别还是年龄她都不占优势,若不去医馆坐堂,定是没人愿意找她看诊的。
李大夫笑道:“既然要坐堂,那不如就去我们保和堂罢,我给堂兄写封信,到时你直接去沂州城的保和堂坐诊,你看如何?”
沈青栀自然乐意,保和堂在沂州名头不小,双方一直有合作也算相熟,比去其他医馆方便许多,况且其他医馆也不会乐意要女大夫。
见她答应,李大夫笑容更深,当晚写了一封信,次日一早就托人送去沂州城交给保和堂的东家李掌柜。
北溪村里,萧景瑜夫妻年后要去沂州城的事已传开,大家已经习惯身体不适就来找沈青栀,突然得知她要走难免不舍。
可再不舍也不能阻了人家前程,所以这两日来看诊的妇人,大都喜欢拉着沈青栀的手,叮嘱她到了沂州城要如何如何。
其实大家都没到过沂州城,不过是担心他们人生地不熟不适应罢了,大家一番心意沈青栀很是感动,一一耐心应下了。
这日下午,妞妞过来帮沈青栀炮制药材时,犹豫着问:“栀栀嫂子,等你去了沂州城,是不是就不需要别人帮你采药炮制药材了?”
沈青栀:“嗯,不过你可以继续采药,到时让村长家大伯帮忙,卖到县城医馆或药铺。”
妞妞情绪有些低落,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那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沂州城?”
沈青栀很是惊讶:“你想去沂州城?”
妞妞有些不好意思,没敢抬头看她,只小声道:“嗯,我想出去看看。”
妞妞翻过年就十四岁了,在乡下这个年纪已经可以议亲,然后再过一年成亲,早早生儿育女,洗衣做饭下地劳作,围着男人孩子过一生。
妞妞原本觉得这样很正常,但这些日子和沈青栀接触下来,看到她办豆腐坊、做雪花膏、帮人看诊,突然就觉得羡慕,也想像她一样搏一搏,而不是蹉跎一辈子。
她想跟在沈青栀身边学些本事,就算不能学到沈青栀一半的本事,也总算出走一遭,见识到外面的世界,不枉此生。
想到这些,她鼓起勇气看向沈青栀:“栀栀嫂子,你到了沂州城后肯定很忙,需要人帮忙做饭洗衣。我可以帮你们干活,我还认识药材,到时你需要处理药材我也能帮得上忙。”
沈青栀这才想起这茬。前段时间她一直很忙,空闲时考虑的都是家里这边的事,只想着怎么把家里都安顿好,却忽略了到沂州城后要如何安身。
住的地方不需要她操心,他相公自会安排好,但吃穿这些呢?
她不会做饭,她相公要忙着读书,总不能一直在外面的食肆吃。她要去医馆坐堂,还要上课,估计连洗衣裳的时间都挤不出。
还有,到沂州城后的人情往来等,她既不懂,也抽不出时间来操持,这些都需要人来替她操心。
以往这些事都有婆母操心,但到了沂州城婆母不在身边,只能靠她和相公自己。
妞妞年纪虽比她小些,但翻过年也十四岁了,而且这姑娘心智早熟,若能跟在身边也不错。
不过她乐意归乐意,还要妞妞双亲同意才行,所以她问:“五叔五婶知道吗?”
妞妞抿了抿唇:“我还没告诉爹娘。”
沈青栀想了想道:“你如果想去,我这边没意见,但要先征得你爹娘同意才行。”
妞妞听她这么说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谢谢嫂子,我等会儿回去就同爹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