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萧景瑜和那个卖驴子的老伯交谈时,沈青栀一眼就注意到了这头小毛驴,当下就觉得它和别的毛驴不一样。
这头毛驴体型匀称,身上打理得很干净,安安静静吃着草料,看起来温顺又优雅,和边上那些脏兮兮、龇牙咧嘴甩着尾巴“奥昂”直叫的妖艳贱货一点都不一样。
她当时就被吸引了,小心翼翼走过去,小毛驴听到动静把脑袋从食槽里抬起来,黑眼珠子滴溜溜看了看她,然后又低下头安静地吃起草料。
小毛驴的眼睛湿漉漉的,刚刚看着沈青栀的样子像极了她前世养过的一条狗狗,她忍不住心里一软,上前试探着摸了摸它的脑袋。
小毛驴果然很温驯,被她摸也只抖了抖耳朵,并没有不高兴的样子。沈青栀心里满意,当即就决定要买下它。
所以萧景瑜过来后,她就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问:“相公,你看这头毛驴怎么样?”
萧景瑜:“还敢上手摸,不怕它踢你?”
沈青栀:“它很温顺的,而且我和它打过招呼了。”
萧景瑜对自己媳妇的歪理没辙,只好问:“想买?”
沈青栀点点头:“嗯。”
萧景瑜把她又往后拉了拉:“在这站着,不准乱跑。”
沈青栀乖乖“哦”了一声,萧景瑜这才上前相看起这头毛驴。
这是一头刚成年的小母驴,毛色黝黑发亮,体型适中,看起来主人饲养得很精心。虽不如刚才他看的那头健壮,但胜在温驯,还有他媳妇喜欢。
这头毛驴的主人刚卖掉一只羊,笑眯眯送走买家转头就看到有人在相看他的毛驴,赶紧小跑过来:“二位好眼光,我家这头驴子刚满一岁,正是能干活的时候,买了绝对不吃亏。”
似乎是为了应和自己的主人,一直安静埋头吃草料的毛驴突然抬起头,“嗯昂嗯昂”叫了两声。
毛驴主人:“你听这声音多洪亮,一听就很健壮。母驴脾性温顺,回头再生几头小毛驴,你们买回去那可赚大发了。”
毛驴主人这么说,沈青栀更想买了,悄悄伸手扯了扯萧景瑜的衣袖。
既然自家媳妇喜欢,这头毛驴也算凑活,萧景瑜自然没意见。买卖双方都有意,又议了一番价格,最后以三千五百文的价钱买下了这头小母驴。
二人牵着毛驴走出牲口市,沈青栀停下脚步在毛驴脑袋上摸了摸,转头对萧景瑜道:“相公,它的毛发又黑又亮,我们就叫它小黑好不好?”
萧景瑜笑道:“好,依娘子的。”
沈青栀很开心,摸了摸小黑的耳朵:“以后你就叫小黑,我们是你的主人,记住了吗?”
小黑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抖了抖被沈青栀摸过的耳朵,又“嗯昂嗯昂”叫了两声。
如此,小黑便有了自己的名字。牲口市的旁边就是车行,二人牵着小黑过去,在车行里买了一架厢车,给小黑套上后,他们便有了自家的第一辆车。
二人开心地驾着自家的驴车回了县城,先去药铺买了做成药的药材、药碾子和石臼,转头又去布庄买布。天气渐渐热了,夏衣也要准备起来了。
萧景瑜把沈青栀送到布庄门口,叮嘱她:“娘子,你先进去挑着,我安顿好驴车就去找你。”
沈青栀应了一声:“好,相公你快点。”
萧景瑜笑着应下来,等沈青栀进去了,他先去安顿好驴车,又去了附近的一家银楼。
他很快从银楼出来,快步去了布庄找沈青栀。
布庄里,沈青栀还在挑选着,二人给家里人每人挑了一匹细麻布,萧景瑜又给沈青栀额外挑了一匹湖绿色纱绸。
这一匹纱绸的价钱比她挑的几匹细麻布加在一起还要贵重,沈青栀有些不好意思:“不用了,那匹细麻布就够做两身衣裳,在家穿这个不方便。”
萧景瑜却道:“无妨,这个颜色很配娘子,做成衣裳后出门穿。”
沈青栀心里甜丝丝的,没再推拒,待结了账后,自己抱着这匹纱绸美美地跟着相公出去了。
把布匹放到车厢里,沈青栀拿出刚才问布庄掌柜讨的红绸布条,像成亲那日一样,系在小黑的脖子上,还特意在上面系了个大大的蝴蝶结。
系好之后,沈青栀后退一步,盯着小黑欣赏了半天,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
这一趟要买的东西不少,夫妻二人从布庄出来,又赶着驴车去了城东的杂货铺,去买熬制药材的锅。
这个时代大户人家和讲究的医馆大都用银器煎药,但沈青栀现在还没这条件,所以最后只挑了两口不算便宜的陶瓷大锅。
杂货铺的隔壁便是铁匠铺,沈青栀从杂货铺出来就拉着萧景瑜进了铁匠铺。
铁匠铺子里热得很,一个赤膊的铁匠师父从燃得正旺的炉子里夹出一块烧得通红的铁块,放在砧子上,然后一个徒弟模样的年轻人抡起锤子,在师父的指点下对准烧红的铁块下一下一下重重砸下去。
沈青栀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她很是新奇,在她前世打铁这项技艺几近失传,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打铁。
她一时好奇,顾不得热,站在一旁兴致勃勃地观看起来,边看边遗憾地想,可惜自己绑定的是中医药文化系统,不能收录传统手工艺文化。
打铁的师父喊着口号,徒弟抡着锤子吭哧吭哧捶打着,师徒二人挥汗如雨配合默契,砧子上的铁器很快显出形状来,沈青栀瞧着像是锄头的样子。
等那徒弟放下锤子,师父才擦着汗过来招呼他们:“郎君和娘子想打什么?”
沈青栀看向萧景瑜,萧景瑜道:“我们想打一口铁锅。”
铁匠有些意外,来铁匠铺打的大多都是锄头、犁之类的农具,打铁锅的还真没有,所以他道:“打铁锅可不便宜。”
沈青栀自然知道,在冶金技术并不发达的冷兵器时代,铁是重要的战略储备资源,由朝廷垄断,民间铁的供应受到严格限制,所以除了大户人家,平民百姓是用不起铁锅的。
她问:“要多少钱?”
铁匠:“若是十寸的,要四千文。”
沈青栀只知道铁锅贵,却不料这么贵,比一头驴子的价钱还要贵。她有些犹豫,不舍得,却又想要。
家里的辣椒都已经开花,眼看就要结果了,她真的好想吃香辣的炒菜啊!
萧景瑜看到媳妇皱着一张小脸犯难的样子,便知她是真心想要,所以他直接对铁匠道:“那便劳烦师傅帮忙打一口铁锅。”
沈青栀没想到萧景瑜这么痛快,不由惊讶地抬头看向他。四千文,那就是四两银子,都快赶上他们家豆腐坊一天赚的钱了。
萧景瑜冲她笑了笑,转头又同铁匠攀谈起来。其实倒不是他花钱大手大脚,这要是他自己想买的,他是绝对不舍得的,但若是他媳妇想要的,那就不同了。
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就是看不得他媳妇委屈巴巴不开心的样子,只想赶紧把她哄好了,看她开心冲自己甜笑的样子。
再说了,他家豆腐坊的生意多亏了他娘子,家里的钱本都是他娘子赚的,给自己娘子花钱天经地义。
最后一番议价,定下三千八百文打一口铁锅,先付一半的定金,剩下的五日后过来取锅时再付。
沈青栀细细地把自己的要求说了,二人便从铁匠铺里出来。
已到初夏时节,加上在铁匠铺子里待了有一会儿,沈青栀出来时衣服已被汗水湿透。
路边有不少肉菜铺子,还有卖瓜果的小贩在摆摊。眼下正是吃甜瓜的时候,沈青栀看着一个个又大又圆的甜瓜,没忍住挑了几个。
问店家讨水洗了两个甜瓜,递给萧景瑜一个,自己吃一个。甜瓜水分很足,脆甜脆甜的,消渴又解暑,沈青栀吃得停不下来。
她啃了几口甜瓜,感觉没那么热了,拉着萧景瑜刚要上车,转头就看到小黑正眼巴巴看着她手里的甜瓜。
她顿了一下,看了看手里的甜瓜,还是没舍得,转身从刚买的菜里抽出一根黄瓜塞到小黑嘴里:“你吃这个。”
小黑也不挑食,吭哧吭哧把黄瓜吃了,吃完眼睛再次看向沈青栀手里的甜瓜。
沈青栀这下是真不忍心了,小黑眼睛湿漉漉的,巴巴地看着她的甜瓜,看起来又乖又可怜。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里只吃了一半的甜瓜塞到了小黑的嘴里。
萧景瑜看着这一幕不由失笑,把手里尚未咬过的甜瓜递给沈青栀,拉着她上了车。
车厢里堆着不少东西,沈青栀嫌一个人坐在车厢里无聊,两人便一起坐在驴车的前室。
小黑很乖,又刚吃了甜瓜,此时听话得很,萧景瑜一个命令,驴车便缓缓行驶起来。
沈青栀坐在车上咬了一口手里的甜瓜,眼睛不由一亮,这个甜瓜比刚才那个还要甜。她把甜瓜往萧景瑜面前一递:“很甜,相公你尝尝。”
萧景瑜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笑道:“是很甜。”
二人分吃了一个甜瓜,沈青栀今日心情特别好,一路上哼着“小毛驴”的儿歌,开开心心同相公一起回了家。
村里有毛驴的人家不多,所以两人驾着一辆新的驴车回来,快到村子的时候,地里忙活的村民一个个都惊讶得不行,纷纷在心里想,萧秀才家是真发达了,先是开了豆腐坊,现在连驴车都买了。
二人并不知道大家心里所想,一路打过招呼回了家。到家后,先把东西送回家里,然后把小黑牵到豆腐坊,和那头奶羊拴在一起。
小黑到了陌生的环境,看看这里又看看那里,不停踱着步子,又“嗯昂嗯昂”叫唤了两声,似是有些不安。
沈青栀上前,在它脑袋上摸了摸,安抚道:“小黑不要怕,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
小黑像是通人性,被她安抚了几下,居然就真的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