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他居然睡着了。www.xinghuozuowen.com
凤殊哑然而笑。
这人是真的太困了,所以才会在本意不愿意睡过去的时间点上,偏偏睡了过去。
她不由自主地轻拍着他的后背,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她无奈地收回了手。
那是她当年哄凤圣哲睡觉时惯有的动作。像他说的一样,她有时候还真的不由自主就把他当做凤圣哲来看待了。
“要怪就怪你们爷俩长得太像了。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还是因为离开的太过长久,我现在时不时就会想起凤昀他们来。梦梦还成精笑话我是迟来的母爱泛滥。”
凤殊继续缩在他的怀里,懒得动弹。
“很多时候,人表面上看起来功成名平安喜乐,但是内心却像是掉进了无底深渊。你经历过这种心境,我也经历过这种精神崩溃。正是因为这样,我现在更加希望维持的是心境的平和。
感情这东西,总会有许多的跌宕起伏,因为是需要两个人共同努力的事情,不可控因素太多了,哪怕通过磨合,可以达到一个非常好的平稳水平,但是意外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当年驴打滚和我感情不可谓不好,朝夕相处所培养起来的默契更是比大多数的夫妻都要深厚,可是即便如此,我们也还是会闹别扭,会有无法理解对方的言行的时候,如果当初我们二十年五十年地相处到老,我相信在那个过程中,也很有可能会经历爱到深处却无法真正相通的绝望时刻。
不管有多么的相爱,也会有无法到达对方心底某个地方的时候,可是爱情要求的是无限度地靠近,贴合,恨不得将对方吃进自己肚子里的野心,这种欲|望毫无疑问是无法实现的。可是哪怕理智上知道不现实,情感上我们依旧会这么要求彼此,时时刻刻无法休止。
越索求,问题会出现地越多,能够解决得越快越好,否则,时间累积,矛盾总有一日会爆发。那绝对不是小问题,而是积怨,没完没了地相互伤害,乃至于仇恨。”
凤殊合上了双眼。
默契越好配合着解决问题越快的少数夫妻,感情可以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友好水平,有生之年的确可能做到不羡鸳鸯不羡仙。
大多数的人,都是凡夫俗子,默契度一般般,解决问题的能力也一般般,心胸眼界更是一般般,油盐酱醋茶的日子,过起来便总是鸡飞狗跳鸡毛蒜皮,这其中有好也有不好,但大体上也能够因为各种各样的因素携手终老。
而少数的人,婚姻对于他们而言,却是一块可以将就的遮羞布,或者是你死我活的战场,又或者,是身心一入便宣告此生终结的坟墓。
她是个普通人,由始至终,她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所以她一直以为,驴打滚和她在感情逐渐深厚与稳定的时候可以步入婚姻,生儿育女,又在生活的一地鸡毛中争吵冷战,搞不好会偶尔动手打打架,感情忽冷忽热,时浓时淡,像所有的普通夫妻一样,笑着哭着,吵吵闹闹到老。
可不管怎么变化,都会有个底线在那里,不会存心去伤害对方,不会恶意到想要了解对方的性命。
凤殊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也许驴打滚从来就不是一个普通人吧,所以在遇上了普通人的她之后,两个人的人生都注定了要失控。他出其不意要了她的命,她也还手一剑当场报了仇。
世间哪里会有永不受伤的爱情?世间又哪里会有永备答案的问题?
“你说因为我不给你机会,所以你会感到郁闷,甚至绝望,你我都知道这不是真话。
你我都体会过亲情的绝望,后来都或多或少地恢复了信心。你没有体会到爱情的绝望,而我已经完整地经历过了。你现在回郁闷,憋屈,也许是真的,伤心痛苦也许也是真的,但是只要我一日不给你机会,君四你就不会体验到那种感情的绝望。
我不希望你品尝到那种两颗心确认了彼此却发现无论如何都不能再靠近一步的痛苦。爱到了极致,却反而成为了最为熟悉的陌生人,愣是想尽了千方百计,也找不到前进的方向。朝夕相处心心相印的人,却突然变得针扎不进水泼不进,面目可憎得让你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在梦魇中惊醒。
可偏偏,连问一个为什么的机会都没有,一个小小的吵架的机会也没有,狠狠地揍他一顿,将他揍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甚至经脉尽断让他成为一个废人生不如死却不得不苟延残喘的机会,也没有。
以前我的心里,翻来覆去就是为什么,翻来覆去就是恨恨恨杀杀杀,面目可憎的不止是他,还有那个即便认定了他面目可憎却依旧在爱他的自己。痛恨他,痛恨自己,更痛恨那种相爱相杀的命运。”
凤殊扯了扯嘴角,“有一段时间,我也自怨自艾过。也许是因为我命硬,所以不单只天生克亲人,也天生克爱人。我一度认为就是因为我是扫把星,所以才会让任何一个靠近我的人都会被阴影笼罩。解脱的方法,唯有远离。也许驴打滚正是认识到了我们被诅咒的爱情要得到彻底的解放,需要这种决断,所以他才会头脑发热着即刻付诸实施。
可惜的是,他从来就不是那种会心血来潮干蠢事的家伙。要不然我就能够轻易说服自己,这就是我一直寻找的答案。他从来都是胸有成竹的,遇到意外,也从来都面不改色,好像天塌下来,也能够从容应对。
而我,不过是庸人一个。
就算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就算知道死也不可能得到答案,却也一度妄想着要去条分缕析,通过蛛丝马迹,把事实真相完全还原,得到唯一的正解。可是想来想去,再多的说法都是说不通的。我太笨了,才会在过去了这么多年之后,明白很多事情都用不着深究,因为不会有答案,问题的存在本身就是无解的,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永不再来。”
“乖,睡觉。我太累了。”
君临蓦地开口,吓了她一跳。
“你没睡着?”
他挣扎着回答,“被你嘀嘀咕咕地吵着,半醒半睡。”
“抱歉。你睡吧,我不说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现在回谈兴这么好。
君临没有回答,像是又睡过去了,可是不到半个小时,他却突然睁开双眼。
“我很高兴你愿意和我分享这么多心里话。你现在的做法,就好像是在和我敞开心扉,邀请我赶紧进去做客一样。”
“睡吧,我真的不会再吵你了。”
凤殊一脸歉意。
君临咬牙切齿,“睡不着。你让我这个醋坛子彻底沸腾了,要是那个男人现在就在这里,一定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不太可能。他轻功很好,就算你使用机甲,除非场地对你有利,否则驴打滚一定可以逃之夭夭,甚至成功伏击你。他的武功可要远远强于我。但是连我都可以放倒你,他要制住你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凤殊下意识地回答让他非常不高兴。
“你未免太高看他了。虽然情人眼里出西施,但是好歹现在我才是你名正言顺的配偶。”
“我这是实话实说。要是你有机器帮忙,赢面当然是你更大。要是没有,即使你有精神力这种攻击手段,驴打滚也未免就没有一战之力。他是我们那个时代里的顶尖武者,还有些奇怪的本事,是这个时代的人没有办法了解的。”
“没有办法了解?你太小看星际时代了。你来到这里这么多年,常识还是这么缺乏吗?这可不太好,对你以后有可能需要面对的问题会带来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难。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多补一补。”
君临突如其来的建议让凤殊哭笑不得,“我知道这是我的弱点,之前有在补习的。”
“乖,再补一补,现在还差远了。”
他显然越来越清醒,上手就揉她脑袋。
“睡你的觉去。”
“晚了。”
凤殊又不敢真的一掌拍飞他,“喂,说归说,你别趴到我身上来啊。”
“地板上好像有东西膈应着,不舒服。你就不能当我抱枕?”
“又不是凤圣哲,撒什么娇?”
凤殊吐槽,就算是凤圣哲,这么大了也不会这样撒娇。
“他长得再像,也不是原版的我,我才是你男人,他是你儿子,不要搞错了。”
说归说,君临还真的怕她生气,将好不容易刷新的好感度给折腾没了,所以乖乖地又在身边躺好了,也不敢抱她,只是侧着身体,一手搭在她腰间。
“你真的不睡了?梦梦说在痊愈之前,你睡的越好恢复会越好。泡泡现在怎么样?”
“老实说?”
“老实说。”
“不太好。”
“多不好?”
“我不清楚,它只和我说有很长时间都不可能醒过来,叫我自己要小心。”
说起来就烦恼,君临下意识皱眉,“之前我隔不了多久就会回去,所以从来没有让他们发现我不在。后来受伤,也是时隔不久就回去了,他们应该猜到一些,具体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现在可能很长时间都不能够回去,有些麻烦。”
凤殊倒不怎么担心这一点。
“你忘了我之前也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远方团的事情了?他们也是一头雾水。有了前面的铺垫,他们多少也会知道你的消失多半和我有关,应该不会过于担心。”
君临想想也是,“说的对。最多也就是凤圣哲不高兴,突然出现又突然失踪,将来一定会埋怨我们这对做父母的不靠谱。”
“没事。我们不靠谱,他自己靠谱就行了。爷爷能够从大局上引导他,细节上又有凤昀在一边陪伴着,他只要不是跑远了,在君家的庇护下,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出点岔子才好,太乖的孩子容易被人找茬。他是君家新一代里年纪最大的,要是这个气势不立起来,后面跟着来的弟弟妹妹只会越来越软,影响可不好。”
凤殊嘴角抽抽,“你的意思是,巴不得孩子脾气越凶越好?”
“不是,你理解能力有问题。我是希望他能够骨头硬一点,趁着年纪小,要多经历一些打磨。现在要是保护得太好,将来独自面对挫折,就容易一蹶不振。趁着还有长辈护着,就更应该去经历风雨,要不然彩虹出现了也没有办法好好享受。”
“你以为爷爷心中一点打算都没有?他是族长,当然会比你高瞻远瞩。你现在才想到的事情,他搞不好在见到圣哲的第一眼,就已经盘算开了。”
说句不好听的,当初要不是确认了凤圣哲是君家血脉,君庭肯定也不会打他们母子俩的主意。
凤殊扯了扯嘴角,大家族的人事安排,向来都是有轨迹可循的,像君临这种自动脱离安排的人不是没有,但是绝对少之又少,毕竟单枪匹马地闯荡太过艰难了,远不如依靠着家族来得稳当。只要不是差到扶不上墙,基本上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成人,就已经意味着出人头地了。
君临却转换了话题,“你之前说的被选定为凤家少主是怎么一回事?真的假的?”
凤殊也不打算隐瞒他,“真的。我已经跟太爷爷说起过,希望转给其他人。不过有些难度,凤家正式继承人不单只需要长老会的一致认可,还需要家族魂石的确认,如果两者都给出了意见,意见不统一的话,以魂石意见为主。”
“魂石?”
“嗯,别问我是什么东西,我也没见过。反正就是这么一个说法。据说魂石很少会有感应,所以上榜的人少之又少,我是那少之又少的其中之一。”
凤殊说到这里就觉得牙疼。
君临提出疑问,“你确定魂石确定的对象是你,而不是那个被你替代了身份的人?”
“我后来也隐晦地询问过,但是太爷爷笃定地说魂石选的人就是我,不是任何其他人。”
“他知道你的来历?我是说,那种来历。”
“嗯。不像你和姐夫这么清楚,但太爷爷也明白我不是这个时空的人,是异魂,只不过刚好在凤家血脉的身体里苏醒过来。”
君临闻言拧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