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知县?”
如果谢安澜没有猜错的话, 面前这人应该就是谢苍溟新派遣的沂城县新知县。www.zuowenbolan.com
“是。”冯舒冲跪在谢安澜面前,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起来吧。”谢安澜抬了抬眼皮,对这种动不动就有人向他行跪礼的行为, 已经从不习惯转变到了习以为常。
“是。”冯舒冲晃晃悠悠从地上爬起来, 扶好头上快要掉的官帽, 又正了正衣冠。
没想到会在城门口遇见王爷, 官服官帽都是在车上仓促下穿上, 好在王爷不计较。
谢安澜趁此机会打量了两眼, 只见他中等身材, 四方脸旁,穿着一身绿袍显得黑瘦黑瘦的,像个煤炭。
被人目不斜视地打量着, 冯舒冲也不恼, 拱手笑道, “王爷,下官之前在岭南一带上任了十年。”
谢安澜理解了, 岭南一带酷暑炎热, 怪不得肤色会变成这样。
不过也侧面反应出,这个冯舒冲应该是个能办实事的,不然也不可能把自己晒这么黑。
远远看见冯舒冲的家人正站在马车旁向这边张望, 谢安澜也不多留他,“你初来乍到, 还未安置家人,沂城又有诸多事物等着你处理,你先回府衙安顿去吧。”
“是,那等下官处理好公务,晚些时候再来拜见王爷。”冯舒冲也不拒绝, 眼下这么多商队进城,吃住都是问题,他得赶紧去安排,可别出岔子。
“嗯。”谢安澜颔首。
有人来管这个烂摊子了,他就可以开展他的事业了。
沂城突然涌进这么大一批商队,城中的百姓早就按耐不住了,纷纷出来打听。
商队是拉着货物来沂城做生意的,有人打听,自然热情回答。
百姓们一听到有商队拉着米粮进城售卖,且粮价与安稳时相差无几,顿时眉飞色舞起来,争相告之。
导致商队还没有完全进城,就被城中的百姓给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索性也不去找商铺了,就地贩卖起来。
这下好了,进城这条路彻底被赌死了。
前面进来了的商队还好,不慌不忙,后面卡在城外的商队就开始骂娘了。
一路舟车劳顿大半月,眼看着就能进城找个地方歇歇脚,喝口热水,结果堵在城外算什么事。
再有前面的人把钱都挣完了,他们后面的这些人岂不是白白吃亏。
心中有气,自然是要闹一闹发泄的。
冯舒冲好不容易带着家人从人群中挤进到了县衙门口,前脚还没落进县衙,后脚就有眼尖的来禀告,说城门口的商队和城外的商队闹起来了。
还没来得及歇气的他,赶紧带着从家里带来的十几个仆从风风火火赶去城门口疏通道路。
忙忙碌碌一直到第二天天光微亮才算是把这些商队全部安排妥当。
累得头重脚轻的他,好不容易可以回县衙休息了,结果他的主簿又告诉他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整个沂城县县衙,别说是一分钱了,连一粒米都没有了!
因为战乱的关系,沂城的秩序基本上是处于瘫痪状态的,别看有了商队百姓们也可以买粮,可还有一部分百姓连粮都买不起,还在家里饿着。
以前官府跑了他们别无法子,现在有官府了,自然全都求上了门。
这也是为何新主簿他们刚到地都还没喘口气就忙碌起了县衙的事,实在是县衙外的饥民们等不起了啊。
“县衙的钱呢?”冯舒冲不相信偌大的沂城竟然能比他在岭南还穷。
主簿拍着桌子欲哭无泪,“都叫前任知县给卷跑了。”
“什么?!”冯舒冲怒不可遏,“他弃一城百姓于不顾也就罢了,还把百姓的救命钱粮都卷跑了,什么狗屁父母官。”
主簿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外面的百姓活活饿死吧。”
冯舒冲在屋内踱步一阵,叹息道,“粮食我私人先垫着,钱的事先不急,若是粮不够了,就去我夫人哪里讨些银子去买,至于前任知县,下通缉令缉拿归案吧,卷了这么多钱粮,没有放过的道理。”
冯舒冲为官十年,第一次遇见如此棘手的事情。
别的县衙再差再烂好歹还有些存银存粮能够顶上一阵子。
这沂城县到好,什么都没有,一上任就给了他一箩筐的麻烦事。
麻烦事他倒是不怕,可这没钱没粮,拿什么来建设。
总不能一直让他私人出吧,眼下还是寒冬腊月,地里没有半点产物,最快也得明年夏季才能有新的粮食出来。
他一个知县,能有多少钱养大半个城的百姓半年之久?
焦心的冯知县,躺在床上那是烙煎饼似的睡不着,谢安澜却一大早兴致勃勃地准备带着陆乘舲他们出城冬游。
上次与草原部的那一战是真的把草原部给打伤了,威远候排了不少斥候去被草原部占领的泾城打探,发现他们基本上的时间都鬼缩在城内不出,城门外戒备森严,看样子,短期内没有再进攻沂城的意思。
傅铮与霍森这两个人从一开始就不怎么对付的人,经过一场战役下来,关系已经有所缓和,正在筹备联合起来主动进攻草原部,夺回泾城。
只是眼下马上就快要过年,且将士们刚刚大战了一场,还需要时间修养,所以主动进攻的作战计划就推迟到了年后。
谢安澜能出城也正是因为沂城周围安全,不然傅铮和霍森谁都不会让他出去的。
这次出城谢安澜大张旗鼓地带了两百多护卫,走在路上的行人,远远看见就避让开来。
马车出了城,一直向东驶,沿途都是一些枯黄的草木,连户农户也没有,谢安澜不禁感到好奇,“这些土地就没有人种植吗?”
陆初一往窗外看了眼,主动解释道,“王爷有所不知,这西北地区常年干旱缺水,因此种地十分不易,好多耕种人家都把家安在湖泊周围,像这种离水源远的地是没有人耕耘的。”
谢安澜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马车差不多行驶了一个时辰,他们才到了一个湖泊处,湖泊的周围果然围着不少百姓,他们看见谢安澜这群浩浩荡荡的队伍,吓得全都躲了起来,村口的篱笆也给围得结结实实。
甚至谢安澜还看见村里的男人们组织起了人手,手里拿着简易的锄头等物在戒备。
看样子,是差点把他们当成敌军了。
谢安澜派了一队护卫远远地与他们说明情况,也不进村去打扰,就拉着陆乘舲准备在湖泊周围逛上一圈。
现在的湖泊非常的清澈,没有任何塑料垃圾袋的污染,纯蓝色的天空倒映在湖面上,水波一荡漾,美得那么纯粹,将人心的浮躁都给洗涤一空。
陆乘舲今日穿了一件蓝色的羽绒服,小两口手拉手,走在这美丽的湖泊上,看着水中的倒映,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还未走到一圈,他们就看到湖泊中央建着一个房子,里面有寥寥炊烟升起,两人正好奇,就见一个年轻人从里面走出,向他们行礼,“金磊见过两位贵人。”
他并不清楚两人的身份,但见两人衣着不凡,身旁又有那么多护卫保护,就知道两人的身份不一般。
且他们的护卫又没有攻击村子,清楚不是敌人后,就主动出来迎接了。
谢安澜看他的衣着穿得不差,且能把房子建在湖泊上,就知道他在这里的地位不差,直言直语问道,“为何你能把房子建在这湖泊之上。”
金磊见两位贵人并没有告知身份,也不失落,笑着解释道,“回贵人,这房子不是小人一人的,而是属于整个村共有的。”
“我们村种植着一种红菜,它可以用来制糖,而这湖上的屋子就是制糖的工坊。”
“可否给我看看你们的红菜和糖?”谢安澜被他说得勾起了兴趣,想要见上一见。
金磊脸色变得有些为难起来。
陆乘舲笑道,“我们不进你工坊,我们只看看你种植的甜菜和制出来的糖就行了。”
金磊这才转忧为喜,“这个可以,贵人稍等,我这就去取。”
说罢,金磊就通过湖泊上架起的木廊进到湖泊上的木屋里去了。
不多时就搬了一个竹篓出来,里面放着一种类似于红萝卜的菜,还有些褐色的糖块。
谢安澜一看乐了,这不就是现代的甜菜,怪不得被称为红菜。
“贵人可以品尝。”金磊很细心,竹篓里的甜菜都是清洗过的,还怕谢安澜他们觉得不干净,又拿出白色的丝帕当着他们的面擦拭了一遍又一遍,再把没有沾上半点污渍的丝帕递给他们看。
谢安澜正有所动,就被陈桂给拦住了,他拿起被金磊擦拭过的红菜仔细检查了一遍,又用随身带的小刀切下一块在嘴里试了试,过了好一阵子,确定后没问题后,才对谢安澜点了点头。
谢安澜,“……”
谢安澜猛地反应过来,这还是他出了帝都以后,第一次吃外面的东西,所以这一路陈桂都有在帮他试毒?
心里这样想着,谢安澜却没有表现出来,神色如常的接过被陈桂切过一块的甜菜咬了咬一口。
真甜。
像吃水果似的。
谢安澜尝了尝就把手中的甜菜递给陆乘舲,“你也尝尝。”
陆乘舲也不嫌弃是谢安澜啃过的,跟着啃了一口,眼睛亮了亮,“不错。”
紧接着谢安澜又试了试,用甜菜制出来的红糖,味道与蔗糖差不多,就是口感略有些粗糙。
略有些遗憾地问道,“没有白糖吗?”
他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有些奇怪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