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镜,露在盔甲外的优美长颈上一片斑驳,像是碎裂的美人痣,牢牢黏在主动脉上。
揽妆,胸口心脏之处一团浆糊,看不出颜色,却黏糊糊的好不恶心。
“好了!我也射完了,不知长姐觉得如何?”
伸手将那根用来做弹弓的牛筋扔在地上,一同撒落的还有樱桃、蓝莓、草莓、葡萄等水果。
萧轻灵掏出丝帕边擦拭被染脏的手指,边皱眉道:“擅射乃是好事,但姑娘家,还是玩儿柔和一点的东西比较好!”声音里已满是腻烦和不耐。
所有的眼睛皆钉在画眉等人脸上身上缓不过神来,连凤栖都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这是他认识的轻灵吗?她是如何做到的?速度之快,便是他,都没有瞧清楚。
眉心、太阳穴、口腔、脖颈上的主动脉,还有心脏,人体最薄弱的几个部位瞬间就被她拿下,就算画眉五人反应太迟钝,这样的准确性也令人叹为观止。
话说,轻灵选的都是比较小软,基本不带核的水果,不然,便是龙眼这类的水果,果核的惯性,只怕也能将画眉等人打得皮开肉绽。
若换成石子或者飞镖暗器,画眉等人可还有命活?
这般的身手,别说和人比试,就算让轻灵去他军中做个武教头只怕都不差。这样的她,真的需要他的保护吗?
沈昊宸的眼睛倏地移到萧轻灵身上,这个女人真的是盈娘的女儿吗?盈娘那样柔弱美好的女子,怎么可能生下如此彪悍的女儿?
可是,明明是气质与性格完全相反的两个人,为什么总让他觉得是一个人?为什么?
萧轻灵真的烦了,若不能杀一儆百,这样的游戏不知道沈昊宸还打算玩到什么时候。
她多少能体会到封少的苦心了。所谓伴君如伴虎,既不能老虎唇上拔虎须,又不能轻易让这只老虎咬你,如此的分寸,当真不好拿捏。
目光直接迎上沈昊宸的视线,不躲不闪毫不畏惧,亦没有多少骄横傲慢,只带着微微的不满。空气渐渐紧张起来,仿佛一根弦已拉到了极致,轻轻一扯就会崩断。
忽觉两道冰锥般的目光扎过来,心下一惊,萧轻灵已下意识地扭头望去,却只对上随风飘动的层层纱幔。
这个男人在看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雾里看花什么都瞧不清楚,但她却能断定这个男人在看她。他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浑身都不舒服。就好像嗜血老辣的猎人,正在打量他的猎物。
敌暗我明,自嘲地勾勾唇忽略掉让她无处遁形的目光,萧轻灵重新转向沈昊宸:“皇上!您瞧得可尽兴?”
不待沈昊宸开口,她又道:“所谓事不过三,若是一直这么比下去,便是民女不被累死,皇上只怕也会乏。皇上龙体要紧,今日的比试,便到此为止,好么?”
这般,便是示弱了。
沈昊宸眸光一凛,已敛去所有情绪,只是,一双眼睛仍紧盯在萧轻灵的脸上,却不开口接话。
皇后呵呵笑着站起来:“萧五小姐好本事,叫本宫大开眼界啊!”
“皇后娘娘谬赞了!”不卑不亢地行礼,之前的锋芒再也找不到半分,她依然是那个不起眼的丑女。
瞧她一眼,皇后转向天筝长公主:“皇姐?萧五小姐这样有趣的一个人儿,若是只她一人嫁去智亲王府难免冷清,何不给她找几个伴呢?”
呵呵!终于要落幕了。早知道目的在此,何必整这么大动静呢?直接把美人儿扎成堆扔给沈墨白不就得了?
天筝长公主显然吃了一惊,半响,才面色不愉道:“这样不好吧?智亲王府从未有过女眷……”
“正因智亲王府从未有过女眷,所以才要多赐些美人儿壮壮人气呢!难道长公主不希望智亲王开枝散叶,将祖宗的血脉早日延续下去?”
好会说话的皇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智亲王府人丁单薄,若是也弄个三宫六院,枝叶是散了,但她萧轻灵只怕得少活三十年。
这世上没有谁是傻的,也没有谁缺心眼儿不会耍心机。可是,二十一世萧的现代化教育对萧轻灵的影响实在太深了,要让她一辈子呆在一个大笼子里和一大堆女人争风吃醋勾心斗角,她会觉得生不如死。
这与爱不爱没有关系,就算不爱,就算不去争宠,谁也不敢保证这些女人不来害她,对不对?问题是没人在乎她愿不愿意,如此,她何不为自己多争取一点利益?
“皇上!民女觉得皇后这个主意不错!”缓缓走回自己的坐席,萧轻灵道:“今日虽是赏花宴,民女却觉得这园子里的人比花娇,先前月儿姑娘弹奏一曲《凤求凰》,已明明白白告诉所有人她对智亲王的爱慕之心,如此温婉柔情的女子,智亲王若不笑纳,岂不是有眼无珠?”
看一眼惊愕的天筝长公主,又道:“绿萍和绿草姑娘身怀绝技,一副《和合二仙图》美轮美奂,虽不符合今日赏花宴的主题,但却暗合百年好合之意。
所谓好事成双,她二人既然寄情于画,想与智亲王成就百年好合姻缘,若不成全,那岂不是暴殄天物?”
笑眯眯的视线终于落在了层层纱幔上:“至于画眉姑娘五人,呵!想必所有人都瞧出她们的心思了。
所谓五子登科,当是锦上添花。为了美好姻缘,她们都与民女兵戎相见了,可见,若拂了这份苦心,当真天理难容!”
话音才落,突然一人纵身跃入:“弄这起子乱七八糟的莺莺燕燕给智亲王,本将军不同意!”
无奈地冲天翻个大白眼,萧轻灵十分无语。
凤栖哟!人家智亲王纳妾,你不同意?你算老几啊?沈墨白都稳稳在担架上坐着,你急个甚?
还有封少!您跟凤栖不是臭味相投的至交好友吗?为什么你让我成全皇上的心意,却让凤栖跳出来反对?你们俩到底商量过了没有啊?
凤栖的出现吓了众人一大跳,沈昊宸不满地看向他,道:“凤爱卿何意啊?”
并不看萧轻灵,凤栖朗声道:“智亲王的身体状况皇上您比任何人都清楚,什么开枝散叶延续血脉?没得将智亲王府搞得乌烟瘴气,白白让墨白折了寿!”
嗯哼?这是神马意思?难道说黑白花傻王不仅是傻的,还是个不能行人事的太监?
噢!怪不得封少满脑子引诱她红杏出墙,搞半天妖孽早就打听好了啊!
嗬哟!老天爷要不要这么给力啊?弄个傻子王爷给她当老公,还是个不能行人事的。好耶好耶!若是这沈墨白早早蹬了腿,那智亲王府岂不是她萧轻灵一人的天下了?
好像也不大对哦!若是沈墨白死了,她又没个儿子接班,皇帝老儿若是将智亲王府的封号取消了怎么办?
萧轻灵这里心思百转左右为难,却听沈昊宸突然问道:“萧五小姐?此事你意下如何?”
她意下如何?她不是都说了吗?多好的事儿啊!多多的来呗,反正又不是嫁给她,为毛要征求她的意见?
“凤将军说的也有点道理。”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萧轻灵冲沈昊宸一拜:“不过我觉得皇后娘娘说得更有道理。
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智亲王身为王府单传,当以沿承血脉为首任,至于王爷的身体状况嘛!那个,民女不才,懂一些医术,嗯?不是,积善堂肖慕先生是这方面的行家,不管什么病,保管手到病除……”
“本王要萧五小姐亲自给我治!”
“啊?”突然被人打断,萧轻灵吓了一跳。
倏地反应过来打断她的人是纱幔中的傻子,不由抖了抖。这厮的脑子在想甚?她不过随便找了个借口而已。
“我,我对不育之症不大擅长……”
“萧五小姐方才说你懂医术,是这方面的行家。”
“咳咳!”所有人都被口水呛到。
嗬哟!智亲王?您的耳朵有毛病啦!人家萧五小姐及时改口了呀,她明明说的是肖慕先生是这方面的行家,您这般逼迫别人,到底是想治病还是想?
萧轻灵:“我……”
“况且,谁说本王患有不育之症了?”纱幔后的男人似乎轻笑了一下:“本王有没有不育之症,能不能行人事,待大婚之日一试,萧五小姐自会知道。”
啊!啊!啊!她是不是被这个傻子调戏了呀?这是傻子么?是傻子么?
“我……”
男人再次打断她:“本王说了,本王要萧五小姐亲自给我医治,其他人等,一概不见。直到,将本王彻底医好为止!”
这神马意思?当众耍流氓吗?这厮,在这方面,绝对是教授级别的。
“墨白的意思是?”沈昊宸不动声色看过去。
“萧五小姐既然有成人之美之心,本王当然来者不拒!皇上有多少美人打算赏给本王,都送来吧。本王也希望娇妻美妾左拥右抱,早一点为智亲王府添丁进口开枝散叶!”
额滴神!她千挑万选,搞了半天,这位才是真正的总马男呐!
“萧五小姐以为呢?”沈昊宸再问。
这老皇帝当真没眼色,人家正主儿都答应了,还问她,问毛问啊!她不答应皇帝老儿就能仗义地将美人们都收回去充斥自己的后宫?
别逗了!要是皇帝有这样的好心,他也就不叫皇帝了。
咬咬牙,萧轻灵道:“智亲王所言极是,皇上有多少美人想要赏赐,便一次都送去吧!”
沈昊辰很满意:“如此……”
“不过皇上!”突然打断沈昊宸的话,萧轻灵笑道:“民女有个要求!”
这个女人笑得好不谄媚奸诈,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讲!”
“诺!”
萧轻灵笑得愈发荡漾:“就说月儿姑娘、绿萍、绿草和画眉她们吧!
智亲王府一下子添了八位美人,便是轮值,智亲王也忙不过来。如此,就需要有人伺候这些美人。
每日里洒扫、做饭、端茶倒水、梳头上妆、沐浴更衣等等繁琐无比,这般智亲王府又得添置许多丫鬟。
按照皇室普通惯例,一位美人的院子里设十六位丫鬟婆子伺候,八位美人就得多增加近一百五十口下人。
一百五十口人,按照普通大户人家最简单的吃穿用度,每人每月大约要耗费一两银子。
一百五十口人一个月就要花去一百五十两,加上新主子的吃穿用度胭脂水粉,每月智亲王府至少要多开销近千两银子。
皇上?智亲王府每月的月例仅一千两,王爷身子不好,名下产业几乎没有,他还得时常吃药看病,一千两银子养活自己都困难,要如何养活多出来的这些人?
民女只是一条贱命,粗茶淡饭倒无所谓,但这些美人都是皇上您赏赐的,荏是金贵,这般坐吃山空,若是饿瘦了累病了就不大好了。外人不知,还以为咱们盛轩王朝的皇亲国戚个个都是外强中干,喜欢苛责女眷呢!
所以,民女有一想法斗胆献给皇上。
呵呵!所谓好事成双锦上添花,自古以来,有了金窝窝才能留住金凤凰,皇上何不将智亲王的月例改成每月三千两银子?
这般,由民女监督,不但能彰显出皇上的仁慈大度,民女还能给智亲王换更好的汤药,也能让诸美人们过得更加舒适安逸一点,真真是一举三得的美事!”
“咳咳咳咳!”这回,不光是沈明轩,便是沈昊宸、太后、天筝长公主和皇后也被口水呛到了。
这个丑女,她还真敢说。明明是狮子大张口地敲竹杠,偏偏她的账目清晰,有理有据,一时间竟叫人无法反驳。
“萧五小姐此法甚好,本公主觉得不错。”天筝长公主忍着憋得通红的脸道:“皇弟以为如何?”
天筝长公主当真不错,球又给踢回去了,自己人果然不一样。
凤栖不敢相信地张大嘴巴,半响,才确定,银子对轻灵的诱惑力,不知比沈墨白本人要大多少倍。
云里雾里的男人修长的手指终于狠狠抓住了纱幔,半响,松开:“此法不错!皇上既体恤智亲王府,便好事做到底,依了本王的王妃吧!”
哈哈!太给力了,甭管目的一不一样,至少关键时刻不会拆台。这可比猪一样的队友强多了。
沈昊宸终于知道什么叫骑虎难下了,想这一辈子都是他算计别人,何时轮到别人算计他了?
一个月三千两银子,一年就是白银三万六千两,抢去吧!他辛辛苦苦打拼江山,却要让沈擎苍的后人左拥右抱如流水般糟蹋他的银子,他是冤大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