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沅朗自告奋勇要跟随莫小邪去接孩子，留长歌与郭瑶在客栈等候。那小厮也被郭瑶轰到了房门外守着。

郭瑶拉着长歌的手问，她在船上说的甘棠自会报仇是何意。

长歌又说及到船尾的酒坛子。

她不解道：“你能说详细点吗？”

长歌解释：“花船上的酒有五六种，有蒲桃酒、桑落酒、缥醪酒、菊花酒和桃花酒，我看坛子上也是贴了酒名的。如果她要将这些酒混成一坛又卖回给店家，这酒的口感怕是会有变吧，那店家还愿意收吗？所以这些酒才不是要拿去卖的，而是加了料给别人喝的。还有，她还问我喝不喝酒，又大方送了一壶桃花酒给我，许是怕我偷喝了她酒坛里的酒，坏了她的事吧。”

“那她为何不藏一坛整的，非要如此折腾？”她问。

“她搬不动。”长歌道。

“那她留一整坛在船舱里不行么？”她又追问道。

“万一被人搬走了，或者误喝了呢？但别人去翻空酒坛的几率就比较小了。船上的情况她比我们更清楚。”

郭瑶惊道：“那你不早说，那莫大哥岂不是中计了？”

长歌摇摇头：“她的话也不尽然是假的。而且我猜她要设计的对象也不是我们吧？……我看她提及过往经历倒是蛮诚恳地。再说了，她又不知道你跟我们是一伙的，你要不出现，她受辱也没人会出手相救。既然她算不到你的出现，说明她的谋划不是冲你我而来，像是冲船上的其他人去的。”

她抬头看了长歌一眼：“你当真不会施以援手？”

长歌苦涩一笑，低头道：“我没有你的狭义心肠，见义勇为是需要资本的。”

“此话怎讲？”

长歌倒了一杯茶，尝了两口，放下说：“第一，我没有武功，我要出手相救，全都要倚仗莫大哥，我怕他恼怒了我，自然不敢贸然行动；第二，我自己也是一名逃犯，帮她等于害她，而且我更怕暴露了身份，惹来杀身之祸；第三，救下她之后，我不知怎么安顿她。她的困顿并不在于那俩流氓，而在于她身在花船身在风尘又无力自保。”

“那莫大哥呢，他就会眼睁睁看着甘棠受辱吗？”郭瑶追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比我更了解他。不过我猜他就算要出手，也不会出面，以他的身手暗暗施以援手，足以解决了那俩匪徒且谁也察觉不到。那甘棠怎么会去求助于他来救孩子呢？所以最大的变数在你，可是连我都不知道你在花船之上，她怎么能将你谋算在其中。所以她的话还是有部分可信地。至于真真假假，莫大侠不就是去验证了吗？等他们回来就知道真假了。”

“既然你心存疑惑，为何还要帮她？如果她是恶人呢？”她反问。

“要是我猜测有误，若是我阻拦你帮她，让你心中有愧于她，我岂不是罪过了，我帮不了她，难道还阻止你去帮她吗？”长歌悠悠答道。

“你不怕以身涉险？”

长歌冷笑：“我出来可不是来旅游度假的，我是在逃亡。哪一天不提心吊胆？这些日子有你们作陪，我活的也还算自在。如果真因为此事又深陷险境，那就是天意了，天意这般，我有什么好怨天尤人的。更何况郭瑶姐姐是我难得遇到的赤诚之人，跟你一起涉险，也是不枉此行。”

郭瑶目光微凝，沉默须臾又道：“长歌，我总看不透你。”

“什么？”长歌有些愣神。

“你不像一个未及笄的孩子。”她道。

长歌哑然失笑：“我本就不是一个未及笄的孩子，我算算啊，我活了有三十多年，你信么？”

她讶然起身：“什么？！三十多岁？你瞧着一点也不像。”

长歌笑着轻轻拍了拍桌子示意她坐下来：“你先坐下，我没说我这具身体有三十多岁，我只说说我心理年龄三十多岁了。毕竟后宫中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权谋算计，足够一年抵三年了吧。我不老练圆滑一点，小心谨慎行事，早死一万次了。”

她皱皱眉头，嘟囔道：“有这么夸张吗？”

长歌反问：“你说呢？我父皇有那么多妃子，就留个一儿一女。你说那些皇子皇女是怎么没的？”

郭瑶思忖片刻，目光微凛，似是已暗下决心，手中的茶杯也不知不觉放到了桌上，抬起头来直视着长歌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长歌，我要帮你！”

这回反倒轮到长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帮我什么？”

“帮你报仇！”她又说。

饶是长歌这般心志坚稳，脸上也不由闪过一抹无法掩饰的惊讶：“你可别开玩笑了。”

她伸手抓住长歌的手，恳切道：“我是认真的，我要帮你。我留在莫大哥身边，我可以给他吹枕边风，我可以跟梅若姐姐一起给他吹枕边风，可以让他去找寂无名和谢九幽一同为你报仇。如若他不肯，那我就帮你一起赚钱。你是不懂，这世道越乱，我那种黑店就越赚钱的。”

又是枕边风又是赚黑钱，这话说得。长歌笑了笑，略有苦涩：“谢谢瑶姐姐。”

无论是在皇城宫内也好，还是逃亡民间也罢，她都辨不清楚别人话里真假。所以现在就算她观察入微，就算她心里有百般推断，都不敢妄下定论，贸然决策了。

郭瑶看出她眼中猜疑，又举起右手，竖起双指道：“我发誓，以后长歌的仇就是我的仇，我一定竭尽全力帮你复仇。”

长歌笑着看着她，眼睛一红，泪水晶莹。

她心中触动，起身走到长歌身旁，将长歌头抱在怀里。

所以莫小邪等人推门进来时，眼前这惺惺相惜的场景让他们不知该进还是退。

郭瑶一眼瞄到骆沅朗手中的男子，松开了长歌，欣喜上前：“真有孩子？！”

骆沅朗微微一笑，如清风朗月：“他很乖地，要不要抱抱？”

郭瑶点头，从他孩子接过了孩子，兴奋对长歌说：“你看，甘棠没骗我们，我没信错人。”

长歌微笑颔首回应她。又瞥见骆沅朗看着自己，她心有不悦：“你在看什么？你不知道盯着人看是很不礼貌的吗？”

他身侧小厮，护主心切，上前一步指着长歌叱道：“你是什么东西？不过就生得美了些，我家公子看你是给你脸了，这是多少富家小姐名门高女求而不得地，你别不识好歹。且我家公子还帮了你们……”话还没说完，小厮就挨了一扇柄。

骆沅朗手持折扇，沉声道：“高山，回永乐后你就不用再跟着我了。”

那小厮忙噤声，躲到了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