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女七夕当渡河,使鹊为桥。
平日里没得邀帖,青楼的姑娘是难得外出的,乞巧是个例外。
这一天永乐城的青年男女都上了街,人群熙熙攘攘。永乐城中挂满了巧灯,巧灯有上百种样式,有牡丹、荷花、牛郎织女灯、八仙等各样式。各市长街一直到城外的玉溪镇,明晃晃的,眼睛都看不过来。许多灯下还缀着灯谜,猜中可得彩头,彩头虽只是些不值钱的玩意,还是吸引了人们的热情。
除开点巧灯,女子都会结伴去玉溪河边放花灯,一起祭拜七姐姐,祈愿一个好郎君。男人也都是装扮的体面洁净,寻的寻心上人,看的看貌美女子,想求取功名的读书人一定会到古城东南隅的文峰塔文峰阁祭拜魁星,祈求他保佑自己考运官运亨通。
长歌拉着莺儿,一路从东市的春华楼看灯,走到了玉溪河的桥上,二人趴在桥栏上往下看。此时河里已然飘着数百花灯了,灯光闪烁,忽明忽暗,玉溪河水就像天上星河甩落了凡尘,引人沉醉。
情随景起,情之所至,长歌想起一首咏七夕的唐诗来:“他乡逢七夕,旅馆益羁愁。不见穿针妇,空怀故国楼。绪风初减热,新月始临秋。谁忍窥河汉,迢迢问斗牛。”
一语才罢,听得就听到身后传来拍手叫好声,珍珠转身望向身后,借着月光和手中的鱼灯,她看到了骆沅朗的脸。觉着长歌讶异的眼神,他俯身下来凑近长歌轻声道:“可真让我好找。”
长歌心跳漏了一拍,却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去继续看放花灯,说道:“你找我做什么?”
骆沅朗毫不见外,走到长歌与莺儿中间,轻轻一撞,把莺儿给挤走了,还说着:“多谢姐姐。”然后高山扑上前来把莺儿拉到了一边去了。
长歌看着莺儿被拖走,语气不善道:“你又要玩什么花样?莺儿姐姐在这碍你事了?”
骆沅朗点头答:“是啊,碍着我事,碍着我和你说话了。”
长歌不接他话茬,反讽道:“你可知乞巧是什么日子?”
“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他答。
“错。”她说。
“那是什么日子,洗耳恭听,看看我们永乐才女如何正解。”他恭维道。
“情人相会的日子,所以是情人节。既是情人节你就改陪着宋若婵,她才是你名正言顺的情人。”长歌说。
“她不是,你是。”他言之凿凿道。
“你少自作多情了,我不是。”长歌反唇相讥。
“你就是。”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固执的重复着。
“我不是。”
“你就是”他转头看着长歌,目光灼灼,看得长歌浑身不自在。
长歌恼他闹得很,伸手就要去打他,谁料他压根就不躲闪,长歌只得手在他脸上轻轻一带,又放下来,转过身望着河面。
原本一脸肃穆的俊俏郎君,忽而,面色和煦起来,满面春风道:“明明心里有我,却口是心非,总想着推开我。”
长歌声音一沉,木然道:“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你有!”
妈的,又来了,又是这种拉扯的无意义的对话。
长歌噌的转过身来,望着骆沅朗,一字一词的说的清晰明了:“我没有,我一点都没有。从在花船上起,就是你一路纠缠。后来到了这永乐城,我与你往来不过是看在你是杜康酒庄的少庄主,背靠大树好乘凉。今日宋若婵来了春华楼,问我多少银子可以与你断绝来往,我说一千两银子。她那那一千两银子,我已经收下了。”
骆沅朗有些失落,垂下眉眼说道:“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呀你知道。”
“我就值一千两银子吗?”他蓦的又抬起头,看着长歌,竟一脸期盼问。
长歌差点给他气笑了,回答:“我开价一千两,宋若婵还价到一百两呢。怎么着你还觉得自己贱卖了吗?”
“你能不能把银子退回去给她?”他看着她有些可怜兮兮的问。
“为啥,凭啥?!那银子我都收了放到我房里去了。”
“我刚才去春华楼,门前狎司就不让我进去,说是春三娘吩咐了,以后我都不能再踏入春华楼的大门了。”他苦巴巴的道。
“那不挺好吗?修身养性,齐家治国才是你身为一个男人该做的正事,哪里总去那花街柳巷厮混,岂不遭人笑话。”长歌驳斥道。
“我不过三天两头才去坐一个时辰,并未行淫乱之事,且我是去看你的,你没见我近来都不曾入过哪个姑娘的闺房嘛?”他解释道。
“不务正业。”长歌吐槽道。
“我将你赎了身,收到我房里,我就绝不往春华楼里去了。”他信誓旦旦地说道。
“那你就去跟三娘说啊,跟我说干嘛?我卖身契不是在三娘手中的么?”
他叹息道:“三娘说你要你肯走,她分文不收。你若不肯,千金不卖。你如何才肯从了我?”
长歌暗忖,我从你妈个头啊从。她捂住耳朵,高声道:“停停停,stop,stop,stop!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些,我不是你什么人,反正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收了宋若婵的千两银子,答应要与你断绝往来,我就必须做到,你不用废话了。我要走了。”说罢,转身要离开。
骆沅朗伸手巴住长歌的袖子,忙道:“她出多少,我都双倍,我给你两千白银,你拒了她。”
长歌一甩衣袖,将他手甩开来:“注意影响,别动手动脚啊,你自己家做生意不明白吗?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这是先来后到诚信的问题。”
“双倍诶?!”骆沅朗再次引诱道。
长歌咬咬牙,回身啐道:“我呸,我是那种人吗。再见!”然后跑到莺儿身边,拉起她就跑了。
跑路的途中,不小心撞上了一人,可那人身子都不偏不倚,差点把长歌反弹倒地,还得亏他伸手拽了一把,才避免了她尾椎骨再次受伤。
长歌站稳了脚步后,忙向他鞠躬又道谢来又道歉,那人扫了她一眼话也不说,就走了。
在他走之前,长歌看清楚了那张脸,这少年不就是上次在玉溪河畔垂钓的人嘛。
莺儿见她怔在原地,问她发什么呆,可是受了伤。
长歌这才醒过身来,那人已经走远了。后头看,骆沅朗也并没有追上来,这回,他应该受了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