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壶水煮沸了,木末把它从小炉子上拎下来,放在一边稍微降降温,到适宜冲泡的温度。
然后提起已经放凉的前一壶水,倒了一杯,先递到了我的面前。
“你也爱喝白水?”赫连康康见我端起水杯喝了,突然出声问了这么一句。
还好我心理素质过硬,听到他说,也没有明显的刺激反应,露出马脚。
木末泡茶的手顿了顿,替我解释道:“家姐身体不好,还在调养期,不宜饮茶,所以只喝白水。”
“身体不好?得了什么病?什么时候...”他试图追问。
但是马上就被他姐喝止了,“小康!怎可如此无礼!”
说完又向我们表示歉意,“实在抱歉,他平日里在家被宠坏了,说话有些口无遮拦。”
“我只是想说,我们家不是有几位不错的大夫吗?我了解一下具体情况,也好安排人来帮她诊治一番。”他装作无辜的摊手。
又看向他姐,真诚道:“毕竟她们是你的救人命恩人不是?”
“小康说得不错,姑娘得的什么病?不妨让我家几位大夫过府瞧上一瞧?”他姐犹豫了一下,觉得赫连康康说得有道理,于是再次提议。
木末把茶递到他俩面前,拒绝:“我想我前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多谢二位的好意,但此事就不劳烦二位了。”
“木庄主之前所说已经请了最好的大夫,我自是记得。”她思考了一番,坚持道:“为了令姐早日康复,多几名大夫集思广益,岂不更为有利?”
“最好的大夫?谁呀?”木末还没说话,赫连康康先开口了。
木末被他这理直气壮的质问语气给气笑了,“公子好奇心属实旺盛,为家姐诊治的大夫是何人,与公子何干?”
“要说这逐云最厉害的大夫,本少爷就认识,有此一问也是为了帮你们鉴别鉴别,莫要被一些假模假样的人给骗了。”
他端起茶,优雅从容的喝了一口后,一本正经的说。
我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此时此刻,我真觉得这家伙挺烦人的。
“我想在看人方面,我们自有分寸,实在不牢公子操心。”木末给了他们姐弟俩一个官方微笑后,开始赶人。
“消息确认了,茶也喝了,茶庄还有事情要忙,恕我们不能招待了。二位请回吧。”
说着朝院儿门口招了招手,然后对来人说:“送客。”
赫连康康还想再说,被他姐一把拉住,皱眉朝他使了个不赞同的眼色。
随后站起身道:“今日多谢二位的好茶,为我解惑。改日得空,再登门拜访。”
“宫主,那小子实在是太没礼貌了。”等他俩走了,木末朝我抱怨。
我抬手摸摸她的头,有些好笑,“他就是个被宠坏的小孩儿,咱们不跟他计较。”
“我们随手救的人居然是北国公主。”她深吸口气,感叹:“我们虽知北国国师权势滔天,颇有野心,没想到,他竟然企图刺杀他们公主。”
当真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兜兜转转满世界熟人,走到哪儿都躲不掉,我也叹口气交代:“日后若有需要,就帮帮他们吧。”
木末虽说是陪我来的北京,名头用作视察流年工作,但她总归也是有工作任务在身的,不会一直闲着。
所以小药房里几味寻常,但用量很大的药材没了,恰好木末忙事儿去了,我选择自己走这一趟。
依旧是十一小八驾着车,这次的马车上有明显的流年茶庄标记。
随意找了一间药馆,就买齐全了药材。
返程途中,路过一家当铺时,一群卫兵在追杀一位身穿一袭玄色制服的青年男子,那名男子被追进了一条小巷。
我落下车窗,立马沉声对着十一他们说:“救人。”
做出这个决定,不是因为那名男子长得多帅,也不是因为他的制服做得有多精良,而是因为他穿的是天阙天字一阁的制服。
马车转道,从拐弯的地方出来之后,十一就不在马车上了。
随后马车开始放慢速度,晃晃悠悠的朝前慢慢挪,经过那条小巷巷口的时候,马车上一沉,十一已经带着人回到车上了。
他俩弯腰进了马车,那人的注意力还停在十一身上,惊讶之情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有了时间说话,他一开口就问:“十一怎么是你们?你们在这儿,那宫主呢?”
十一扶他坐下帮他检查伤口,听见他问话,就朝坐在正位上的我努了努嘴。
这个家伙顺着十一的示意看了我一眼,闭了嘴,一副了然的模样。但显然他自己脑补的方向错得离谱,怪只怪我这易容之术太过高明。
他伤得很重,左肩被一箭贯穿,腰腹处更是被砍了一道长达十厘米的刀伤,深可见骨,血流如注,片刻便染红了马车坐垫。
即便点了止血的穴道,依旧有鲜血不停的冒出来。
难得这么长时间,疼得大汗淋漓,紧咬牙关,也不见他哼哼一声。
“腹间伤口需要缝合才行。”看着十一给他的伤口上了药,做了简单处理,我皱着眉头说:“所幸箭头刀口都未带毒。”
我们的马车现在行驶的方向,距离流年茶庄是绕道的。
“拐弯过去,前面要到凰楼了。”驾着车的小八,靠近马车门汇报。
我叫停了马车,吩咐十一:“让十九同你一起,直接带他回茶庄。”
十一听了就准备带他先走,他却一脸懵逼,忍着痛看向十一,突然大声咳嗽了一声。用力之猛,我都担心再把伤口崩大了。
“你嗓子不舒服吗?咳嗽也该忍着点儿,一会儿崩了伤口。”十一一脸担忧的看他,说出了跟我相同的顾虑。
扶了他几次,都不见他起身,十一有些莫名其妙,“走啊,你这么喜欢坐马车?但现在不是时候。”
他看十一接收不到他的信号,看了我一眼,低声对十一道:“你怎可听从旁人的命令?”
这话说完,换十一懵逼了,顶了满头问号。
我:“......”正主坐在这儿,全程被无视了,现在反而变成旁人了。
“哪来的旁人?”十一疑惑。
等他反应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伤患的眼神就颇有些无语了,“十八,你是方才被伤了脑子吗?”
“这里除了你我、宫主,外加外面的八哥,旁人从何而来?”不等人反驳,十一接着道。
十八捂着伤口,眨巴了几下眼睛,扭头看我一眼,又迅速扭回了头去看十一。
最后一激动,猛地站起来想跟我行礼,结果扯到了伤口,一瞬间疼得他龇牙咧嘴,整张脸都扭曲了。
被他这一系列动作,整得我都快怀疑自己了。
“行了,赶紧回去疗伤要紧。”我摆摆手,失笑道:“我大人大量,都不计较。”
听我都这么说了,他这才带着满脸的羞愧,微微朝我一躬身,跟着十一先走了。
马车经过凰楼的时候,一支卫队从楼里气势汹汹的出来,把我们当街拦住了。
小八勒停马车,出声问道:“各位军爷这是何意?”
“国师遇刺,我等奉命搜查过往可疑车辆人马。”打头的一名校尉,端着严正的架子发言。
“我们乃是流年茶庄之人。”小八不卑不亢道:“我家主子刚从药馆买药出来,如何就算了可疑之人?”
“况且在我等之前过去的车架,为何不见军爷查验?”
那校尉看了一眼凰楼二楼,凭栏而立的国师本人,梗着脖子厉声道:“朝廷办事,由不得你指三道四,管你是谁,敢窝藏刺客都是重罪!”
“马车里的人还不赶紧下车,接受查问。”
此时周围已经围了不少吃瓜群众,但碍于这支穿戴甲胄的卫队的淫威,只敢站得远远的看上几眼。
如此不讲道理的,只逮着我们搜查。
虽然他们方向是对的,但是蛮横不讲理的处事态度,在不明真相的群众眼里,他们开场就落了下成,舆论风向是可以引导的。
所以在小八怒之前,我放下了车窗,虚弱的咳嗽几声,再开了马车门,在小八的搀扶之下柔柔弱弱的下了马车。
今日份角色扮演,行动时如弱柳扶风,眼带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的‘文妹妹’。
配上我本就苍白虚弱的面色,只需要使个五六分的力,就能把身娇体弱,楚楚可怜演出十分满分的效果。
戏份必须要连贯,下了马车之后,我捏着手帕掩唇又咳嗽了几声。
缓了好一会儿气,才道:“既然国师大人说,出了刺客,配合查验本就是我等百姓分内之事。”
“只是因为小女子身体不好,这才耽搁了些许时间,还望各位军爷莫要怪罪。”说着我怯怯的环顾了一眼,被衬得格外凶神恶煞的卫队士兵们。
天子脚下的皇城根儿,一把下去,谁家还没个背景啥的,只是分个程度高低而已。
碰上个把后台强大的,看不下去病弱美人受了欺负,自然就出来替你仗义执言两句了。
“身体有病就别出来瞎溜达,耽误了军爷的差事,你担当得起吗?”见我是这么个势弱的主子,那校尉顿时得意起来了。
他上前挥开我,就要上车检查,“让开,瞧见你这病秧子就来气。”
我后撤了一步,他不但没碰到我,手没收力,还直接打到了车杦上,撞了好大一声响。
但是他还没来得发火,人群里已经有人开始指责他们,替我鸣不平了。
“小小一个校尉,竟也有资格称爷了?”听口气就是颇有背景的人,才能说出的话。
有一就有二,有人带了头,大家纷纷开口。
“检查便检查,这姑娘身体本来就不好,你们怎么还能动手呢?”
“就是,不仅恶语相向,还想拳脚相加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