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又有几个出现急症的,那名孕妇已经是第二次发症了,这对她来说很危险,没有多少时间耽搁了。
天刚蒙蒙亮时,我伏案休息了一会儿,再等丁二叫我吃早饭时,我一个起身眼前有些发晕。
该来的当真躲不掉,这下好了,多了一个完美的试药对象。
为了不让苍星他们担心,趁现在症状还轻,吃完早饭我就到了村口,刚好能早点知道那几个人的情况。
我拿到那几个人的行程调查,翻看了一下,他们几人现在确实已经完全没有了感染的症状,也不具备丝毫传染性。
而他们在上门看诊的前一天,都不约而同的到过朝夕村,只是待的时长最长没有超过半天。
在我翻看的过程中,苍星语气有些焦急的说:“昨日传阅了你给的病例本,时珍馆上下暂时没有任何进展。”
我点点头,宽慰他:“不要着急,急则生乱,要是连你的急了,你手底下的大夫们就更无措了。”
“我们跟天医谷都召集了一批大夫,过两日就会抵达,到时你就不用这么累了。”苍星顾左右而言它,放缓语气道。
羽竹隔着村口隔离带扔给我一个包裹,在我疑惑的眼神中温声道:“里面放了些你喜欢的小零食和糖果,都已经做好隔离包装了,方便你随吃随取。你一个人在里面要照顾好自己。”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搞得好像我在蹲号,他们来探监一样。
这突然的奇葩想法害我没压住喉头的痒意,咳嗽了一声,虽然只有这么刹那的一声,就被我压了下去,他们还是听到了。
他们齐齐瞬间变脸,着急担忧出声:“怎么了?”
顶着他们强烈探究又包含一丝害怕的目光,我眼含恰到好处的心虚:“嗐,这两天没怎么休息,着急上火的,又没时间喝水,喉咙有些痒。”
说谎就是要七分真三分假,让他们知道我没时间休息,总好过知道我被感染了。反正我肯定会治好自己的,没必要让大家一起提心吊胆。
一丝微微心虚,刚好让他们与,我不小心被他们撞破我,不告诉他们自己很辛苦的事划上等号,我这演技绝对值一座金像。
果然,听完我的解释,他们即便还皱着眉头,但都松了一口气。
只南胥瑾看向我的清冷目光中,还带着点点怀疑,半晌他出声:“秋冬气燥,切记心平气和。”
“不管他们如何,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苍星郑重对我说。
糊弄过关,我也松口气,一一应下了。
我准备告辞工作的时候,道路拐角,浩浩荡荡来了一大群人,看样子南国朝廷的医疗队终于来了。
为首的一位医官走近恭敬朝着南胥瑾一礼,只得到了人谷主一个眼神,南谷主这自带装逼的气场,看得我一度想啧啧出声。
医官带着他的各式下属们,往村口隔离带一戳,看着我道:“你就是做出朝夕村病例册的那个丫头?”眼里满是赞赏。
我点头,为表谦逊,我:“谬赞。”
医官一摆手,“非也,姑娘的病例册做得确实漂亮,堪称范本。”
“我只是以为,众位医师习惯等到病情明朗,方才施手救治,所以才将各病例整理成册,以期各位能迅速投入救治中来。”我冷淡疏离道。
医官闻言一顿,当即诚恳表示歉意:“救治病人当尊‘快’字一诀,姑娘教训的是,是我等耽误了时日。”
他身边一位年轻医师四处环视了一遍村子,问我:“听闻朝夕村生疫封村,村民起了暴动,为何如今未见一人,病情已严重至此?”
“病人生病自该待在家里休养生息,即便未到重症,寒冷冬日,如何能在外面瞎逛。”我皱着眉头回答他。
他没听出我的冷漠,又问:“姑娘既已进村两日,不知可否详细告知我等如今村中状况?”但凡他看过我发出去的病例册,就不该问出这么一个不长脑的问题。
那名带队医官像是也觉得这番问话不妥,想上前补救。
“你们到底进不进来?”我不耐烦的直接问,这群人哪像是来治疫的,一大群人拖拖沓沓,没有一点儿紧迫感。
他被我一噎,看起来反倒气恼了,想上前反驳我,被带队医官拦住了。
“朝夕村病疫奇特,不似一般冬疫,你要当心,莫要上火。”南胥瑾突然来了一句。
年轻医师一惊,连忙转身向南胥瑾道谢:“多谢南谷主提点,这位姑娘治疫辛苦,在下自当不与其计较。”语气里满是受宠若惊。
谁料南胥瑾视线都没给他一个,对着领队医馆冷冷道:“廖院使,如今南国太医院门槛如此之低了?”
当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我笑出声,那年轻医师真的该感谢疫病当前,大家都带了面部护具,没人看见他脸上的窘色。
廖院使急忙解释:“小杨今秋刚进太医院,他年轻不懂事儿,还请南谷主和姑娘莫要放在心上。”说完立马让人来开村门。
南胥瑾说的没错,朝夕村村民表面看来确是冬疫,但内里脉象确实跟冬季引发的各类疫病都不相同,或许是我们走错了方向...
“我们是否可以从朝夕村民日常食水入手彻查?”廖院使的问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匆匆丢下一句:“村里用水我昨日都已查过,没有问题,食物我昨日查过五十户,都是安全的。剩下的有劳你们去查了,若是你们信不过,也可全村复查一遍。”
说完我转身就快速往耳房去,灵感来了,既然暂时查不到源头,那我们可以从结果往回推啊。
村里来了大夫,我压力骤减,就只管取了足够的药材,关在耳房里一遍遍实验试药。
连饭食都是丁二他们按顿给我送来,有时候他们送了下顿来,我才发现上顿还没吃过,又让他们给我原封带出去。
以自身为实验体,我下起手来就毫不手软了,结果就是导致第二天我手脚发软抽搐,嘴里都是铁锈味,染病两天跟染了二十天一样。
打发丁二去村口帮我应付苍星他们,我在耳房缓了好半晌,才蓄够力气给自己施针配药。
就这么反反复复熬了两天,我身上甚至出现了血色瘢痕,后期的汤药我都是写了药方,拿给丁二他们去帮我熬的。
为避免吓到他们,都是等深夜大家都休息的差不多了,才出去解决个人问题。所以除了值班人员,其他人这两天都没见过我的面。
中途廖院使还来敲门慰问过我一次,估摸着是怕我悄咪咪嗝屁了,我也只隔着门板告诉他我在试药就把他打发走了。
得亏我内力深厚,经得起我这么造,造完的结果也是感人的。治疫药剂的研究终于有了进展,只是我自己成了整个朝夕村最大的病原体。
第三天丁二又来敲门,说村里又添了好几名重症,病情最重的孕妇身上出现了不明原因的瘢痕,村民之间的气氛很不好。
我只能先把尝试出来的抑制剂交给丁二带出去,但抑制剂是有弊端的,它不能根治疫病。
对于发展到瘢痕阶段的患者,它能发挥最大药效,使病情返还上一阶段。还没到瘢痕阶段的患者,使用它只能起到暂时压制病情的作用。
而且每位患者只能使用一支,多用也无效,这也是我把它研制出来之后,没有第一时间交出去的原因。
但是不管怎样,这份药方给出去以后,大概起到了一份镇定剂的效果,就像给出去了一份希望。
因为我时不时的能听到,有村民会特意到耳房小窗户外面,跟我说一些感谢的话。他们也不需要我回应,感情充沛的村民,甚至说着说着自己在外面就能嚎啕大哭起来。
感动归感动,但说实话他们把我这当个树洞,次数一多,实在是影响我实验的进度。
廖院使又一次来向我表达完门板背后的关心之后,树洞窗前再次迎来了一位男性嚎哭型倾诉选手,说着一些种地放牛的琐碎小事,哭得格外卖力。
在他接二连三杀猪式嚎叫,终于成功让我下错了一味药材剂量后,我忍无可忍的开了口:“差不多行了,你们要是少来我这儿鬼哭狼嚎几次,我保证过两天你们就能出村种地放牛。”
窗外嚎得正起劲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是一声拉得老长的打嗝声,肺活量倒是不错。
嗝打完以后是漫长的寂静,我还以为那家伙被我吓傻了,正要出言安慰两句,他提起嗓门儿喊了声:“对不起,我错了!”就脚步踉跄的跑了。
我:“......”一阵儿失笑。
就这么又过了一天,我进朝夕村已经整整一个大周了,我终于搞出了治疫药方,可以成全他们放牛放羊的梦想的了。
正当我看着药方美滋滋的时候,我的房门被敲响了。
“在呢。”我心情愉悦道:“马上出来。”
洗个脸,梳个头发,整理一下我的仪容着装,郑重其事的拿上我这些天闭关的研究数据,以及其重中之重的药方。
打开门,被门口的白衣乌发晃了一下眼。
听见开门声他转过身来,眉眼清冷。南胥瑾怎么进村了?没人管他吗?我眨眨眼回过神,好像是没有人管得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