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笑,“这个世上哪有什么鬼神?真要是有,战场上的那些个死了的将士,若是都化作鬼的话,是否还要在阴间继续作战?那可真就是做鬼也不消停了。”
周承颐勾了唇角,“你的意思是,是齐王的人心中有鬼才会疑神疑鬼了?”
明昭点头,“可以这么说吧!当初他们到凤凰城,毕竟是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哎呀,既是过去的事了,还是不要再提了。”
“好!”周承颐将视线拉向远方,“知道我们为何非得打下东北吗?”
明昭道:“真族跟蛮族一样,都是极富侵略性的民族,他们的骨血里藏着太多的不安分,不打的他们心服口服,他们是不会老实的。”
周承颐摇摇头,“这世道从来都是恃强凌弱,哪怕真族再嗜战,也得掂量一下对方的实力。东北这块,是我主动要拿下的。我总想着在东北站稳了脚跟,再往南而下,说不定很快就能拿下莒州了。”
明昭的心里扑通一跳,“你……”
周承颐道:“你送我的东西,不想被别人霸占着。”
明昭愕然的看着他。
周承颐看着她冻红了的脸颊,为她扣上披风的帽子,“好了!上面风大,还是赶紧回去吧!”
明昭满腔的话语就被堵在嗓子眼。
她就说为何南北都相对稳定了,他还要征战,原来是有这一重目的在。
只是,这话的意思,是在告诉她北地已经脱离了大齐的掌控,从此分道扬镳了吗?不然,何至于分的这般清楚。
明昭只顾想着心事,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踩空一脚,人就往前栽去。
周承颐走在前面,却像是背后长眼睛了般猛的转身,将她抱了个满怀。
明昭感受到自己的心脏猛烈的撞击这胸腔,似是要跳出来一般。
周承颐很快将她放好了,拧了眉头道:“走个路都这般不小心,一点儿都不省心。”
明昭委屈巴巴的撅了嘴,“马有失蹄,我也就是偶尔一次。”
周承颐哼哼两声,就是这偶尔一次要了命了,怎么办?
小丫头眼看着要炸毛,他也不想硬跟她扭。
心中却是已经打定主意,从此拘着也不允许她再犯险,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直到下了城楼,周承颐才回头,“我让卫林送你回去。”
明昭忙摆手,“我有红枫就足够了。你这边这么忙,人手本就短缺。”
周承颐也不坚持,转身就走。
红枫本就已经等在了城楼下,刚想走近了,就见她家姑娘又扯住了公子的衣袖。
周承颐低头看着那只嫩白的小手,还是那么小小的一只,手背上的窝窝也都还在。
明昭道:“凤凰城就好比我曾经送你的一件衣袍,如今落入了别人之手,已经被别人穿的旧了、破了,你再执着的去找回来,有意思吗?”
周承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你觉得怎样才有意思?”
明昭道:“我重新为你缝一件就是。”
周承颐道:“这可是你说的!”
明昭咬唇。
周承颐笑,“你该知道,我想要的不仅仅是衣服。”
明昭道:“我给你你想要的,你能不能就不打仗了?”
周承颐默了默,“没有人天生愿意打仗的。”
明昭抿唇,转向红枫,“咱们走吧!”
好斗是雄性动物的天性,还真就不是谁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明昭也就只能仰天长叹了。
上了马车,一刻钟就到达了城内,明昭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劫后余生,没有过多的交谈,多得是长吁短叹,以及时不时的低泣声。
敌人没有打进城,城中就一副遭了劫的样子。真要是沦陷了,如今这里只怕是尸横遍野了。
想到自己的兵行险招,又暗暗的庆幸起来,幸亏啊!
马车突然停住。
“怎么回事?”红枫问。
车夫道:“前面有人偷东西,被人抓住了,闹哄哄的说是要扭送官府。路被堵上了,暂时走不了。”
“那就等着吧!”明昭道。
劫后余生,城中物资短缺,难免有人铤而走险,却也未必是真的恶。只是她不是普度众生的菩萨,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有人突破了道德底线,那就该接受应有的惩罚。
“我是凤凰城的人,我认识周公子!”
一个尖哑的声音破空而来,明昭打了个激灵。
红枫已经推开车门跳了下去,很快的返了回来,却没有上车,而是站在车边回话,“姑娘,看着像徐明远!”
“徐明远?”明昭恍惚了一下,才记起来在徐庄的时候,西边邻居家的孩子就叫徐明远。
他们俩同岁,徐明远总喜欢充大人,追着她让她喊哥哥。
当时果园的果树疏果的时候,他也是听从了她的调遣参与了的,也因此被他娘菅氏揍了个屁股开花。
红枫道:“奴婢总共也没见过他几次面,时间又久了,只是看着有些像。”
明昭道:“你去把人带过来问问吧!”
红枫转身钻进人群,好话说了一箩筐,这才把人带了出来。战争过后,谁都不容易。偷盗的行为虽然可恶,但为了活着的偷盗换来的也只有叹息了。
明昭隐在车厢里,往外看去,瘦高个的少年,已经褪去了幼时的婴儿肥。脸颊塌陷,眼睛显得尤其的大。
“你叫什么名字?”明昭问。
“小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徐明远是也!”
明昭心里叹了口气,究竟经历了什么,让他变得这般的匪气十足?“为什么偷?”
“我没有偷!我也不想的……我祖母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换取食物的方法有很多种,你可以去给人做工,你可以去服兵役……”
“你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小姐哪里明白人间疾苦?”徐明远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明昭的话。
明昭叹气,“我算哪门子大小姐?生下来就被亲生父母抛弃,然后又被养母追杀,好容易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又被第二次抛弃。可我依然挣扎着活着,守着做人的底线。若论身世,你要比我幸运的多,明远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