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们怎么都开始收拾行囊了？你们是准备回去了吗？”

“啊……这个收拾行囊啊，额，是……对啊，哈哈，离家太久了，也是时候回去了。师妹，你也赶紧回家吧，去你外公那边，顺便帮我跟师伯说一声，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武定国打着哈哈，话语明显有点躲躲闪闪的。这更加引起了李文秀的怀疑，都说女人是天生的侦探，李文秀饱读诗书，更加有洞察力。武定国一定是遇上了什么事情了，不然不会这么急匆匆的要走。退一万步说，即便是武定国要走，那作为晚辈弟子，理所应当的得到张辉老夫子跟前亲自道别，甚至吃一顿送行宴什么的。然而，这会儿居然都让李文秀代劳传达，这事得多么着急，才会让武定国作出这种不合理的行为？

“师兄，你给我老实交代，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你们这么急着回去，感觉……就像是在逃难似的！真是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难不成还有敌人杀过来了不成……”

李文秀的随口一说，武定国心里咯噔了一下，哎哟喂，自己这个师妹有点本事啊，居然一猜就中，可不就是有敌人杀过来了吗？自己可不就是在逃难吗？

“唉，师妹啊，我和你说一个秘密，你千万别传出去，不然会出大乱子的，你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赶紧回去告诉师伯，让他也准备好出发，最好跟我们一起走，路上还能有个照应。”

“行！你告诉我什么事，我先听听看再说。”

“唉，事情是这样的……”

武定国便把运粮船出事的消息，以及民乱即将爆发的结果，一股脑的告诉了李文秀。然而后者听了之后，没有意想之中的吓坏了，反而是越听越生气。当武定国说完之后，李文秀的愤怒也到达了一个顶点，她指着武定国的鼻子怒斥：

“武定国！你这个懦夫！老百姓最需要的你的时候，你却抛下百姓，自己逃跑！你还是那个一人平定繁荣苗疆的武定国吗？你还是叱咤西南的武都督吗？你还是那个为百姓舍生忘死的武定国吗？你你你！太让我失望了！我李文秀看错你了！”

李文秀眼中带着眼泪，骂完这几句话之后，李文秀心中的期盼也崩塌了。她本以为，武定国就是她心目中的盖世英雄，人聪明，并且心怀百姓，有本事，却又不骄不躁。然而这次临阵脱逃，看来这传言，真的是名不副实，武定国原来也只是一个懦夫！

“师妹啊，这次我并不是逃跑，实在是我也没办法。我总不可能凭空变出来这么多粮食，去喂饱灾民们吧。而且啊，我现在一点官职都没有，我即便是想做点什么，可是谁会听我的呢？所以啊……”

“我不听！我不听！我只知道，你曾经说过！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你自己说过的，你怎么能不算数了呢！我讨厌你！你这个伪君子！”

李文秀掩面大哭，转身跑出了武定国的家，武定国在后面只能空招手。

“哎！师妹！来人，快去跟着！别让李姑娘遇到危险，必要时，送她回家！”

“喏！”

武定国现在也只能做一点这样的补救措施了。刚才李文秀的话，像刀子一样的扎在他的心口上。是啊，自己曾经写下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尔乐，如今自己倒是成了最先逃跑的那一个了，如何能不让人羞愧呢。

然而，这种愧疚心里，只持续了一阵子，就被武定国给压下去了。说一千到一万，武定国还是要回家，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等着呢，以前那么拼，因为自己是光棍一条，没那么多牵挂。这成家之后，才知道心里多了一份牵挂，也多了一份小心谨慎。

再说了，留在这里能干什么？打仗吗？面对一群饥民，一群可怜人，能下得了手？而且武定国手里也没兵力啊，就身边这一百多人的随从卫士，要是遇上了五六千人的饥民，只能有跑的份，人家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给淹死了。

“唉，师妹啊，不是师兄想当逃兵，而是这种局面下，让师兄来力挽狂澜，这……这个，臣妾做不到啊！”

现在鲁省的局面，已经是如同一个人到了病入膏肓的时候了。之前，完全靠着武定国弄得海上粮食输入，吊着一口气。若是大旱灾爆发的第一年，武定国会有办法，组织大家积极挖井，补种，蓄水之类的方式治理旱灾。再退一步说，爆发旱灾的第三年，武定国若是主政鲁省，便会开展工业品换粮食计划，既然土地没产出，就用工业品，通过商品交易，囤积粮食。要知道，那个时候海运还是畅通的。武定国大不了组织灾民从事手工生产嘛，然后用船拉到安南去换粮食，也能挺过去。

只不过，现在就真是没办法了，粮食就这么一点点储量，还断绝了海外输入。如果指望着京城运粮食，这没有火车的年代，全靠人力，时间上来不来得及还两说，光是人吃马嚼的，这路上的消耗就能高达四到五成。这也是为什么边境地区，运粮食困难的原因，损耗太大了。

武定国面对这种情况，突然想起了一个故事：《扁鹊见蔡桓公》

“疾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在肌肤，针石之所及也；在肠胃，火齐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今在骨髓，臣是以无请也。”

武定国叹息着写下了这一句话，差人送给李文秀。这也算是他心意的一种表达吧，但愿自己的师妹能够理解。鲁省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真的不是武定国想救就能救的，他不是一个逃兵，而是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了。如今武定国也只能够像扁鹊一样，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定国，大家都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嗯，那就出发吧，唉……”

武定国回头望了一眼鲁国公的老宅子，自己这一走，这老宅又要恢复冷清了。出于保密的要求，武定国也没法把民乱即将来临的消息告诉这里的父老乡亲。只能叮嘱他们，做好保护粮食的准备，可能有多股响马作乱，到处流窜打劫。

乡亲们蒙在鼓里，听到武定国的告诫，却哈哈大笑，表示自己是鲁国公的兵，什么战争场面没见过。响马要是不来还好，来了，就别走了，凯旋军的后代们会告诉他们，什么叫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乡亲们士气很高，但是武定国心里却很担忧和惭愧，这次你们面对的其实不是响马，而是没有粮食啊！真正的敌人，是你们自己。唉……人太多，粮食太少，谁活谁死，这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