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谪莹被带上来了,武定国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应该是个漂亮的女人,大眼睛,瓜子脸,身段窈窕,她身上的这一身普通的宫女服装,也掩盖不了她的天生丽质。只不过,现在的这张脸蛋,看起来有点可怜,嘴角打破了,脸上也有不少淤青。最可惜的是那一双手,简直像是个老妈妈的手一样了。
“你就是蒋兴东的妻子,李谪莹吗?”
“回武大人,正是民妇。”
“奇怪,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派人给你们一家送去的钱,你们没拿到吗?”
武定国很奇怪,当初在西南的时候,武定国找到了蒋兴东,并且需要他作为卧底,留在白莲教教主刘晨阳身边。有蒋兴东这个狗头军师,西南那边的谋划,将会比较受控制。而蒋兴东的条件,就是让武定国帮忙照顾好他的家人。
武定国结束西南战事之后,就安排人送了一笔钱给蒋兴东的家人。据蒋兴东说,他来西南之前,欠了不少债,家人生活比较困难。武定国在这之后,就没有再管这些事情了,料想那些钱,送给了这家人之后,除了还债,还能留下一笔丰厚的生活费。
可是从李谪莹口里面讲出来的故事,就有点让人出离了愤怒。
刑部都官陈平平,这个人是蒋兴东的至交好友,两人是同科进士,又是同乡,关系自然紧密。可是就这么一个人,却成了造成蒋家惨剧的罪魁祸首。
蒋兴东欠下的银子可真不少,足足五千两,加上利息,差不多七千两的数目。这么一大笔钱,若是他能平安归来,加官进爵,这账自然是不在话下,只不过,劝降团就是给敌人送菜的。当全体投降消息传到京城,这些债主们坐不住了,纷纷上门要还款,蒋家人差点就熬不住了。
好在,武定国的钱来的及时,给他们送来了一万两银票。蒋家人在拿到武定国送来的钱之后,经济上得到了缓解。各路债主的银子被他们给还清了之后,还留下了三千两银子的巨款。然而,蒋兴东成为卧底的消息,仍然是保密的,就连他家人都不知道。
对于这样一个家庭,家里的男人生死不明,家中又有巨款,而且家里又不是什么背景深厚的家庭,自然是引起了外人的觊觎。而这个陈平平,通过一次和蒋家老太爷喝酒的时候,无意中得知了他们家还有三千两的银票,顿时起了歹心。
后面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了,陈平平以捉拿叛徒家眷的名义,把蒋家人全都给拿下了。蒋家人从此就遭了难,男的发配边疆,女的投入浣衣局。蒋家的老太爷和老太太,身体不好,没挺过几天就去世了。原本还有个小叔子,据说在发配边疆的路上就死了。一家人只剩下了李谪莹和蒋兴东的妹妹,蒋兴彩。
而且,李谪莹还说,陈平平不久前还找过她。如果,她同意当他的小妾,就可以让她脱离苦海。李谪莹自然是抵死不从,陈平平还想用强,结果差点被李谪莹咬掉命根子。于是,陈平平特意交代当时的浣衣局掌印,要“好好招待”李谪莹!
武定国听了这个故事之后,脸色铁青,手抓着座椅的扶手,咯咯作响。这个陈平平,真特么的是个畜生!还好朋友呢!这就是好朋友该干的事?呸!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月儿姐,把你的刀给我……”
“你要刀干嘛?”
“老子要去砍死这个叫做陈平平的王八蛋!”
武定国一把抽出刀,气呼呼的就要往门外走,张芷宁和言月赶紧拉住他。旁边的其他宫女们被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动弹。武定国是战场上回来的,虽然没上过前线,但身上依旧能散发出一些慑人的杀气。尤其是武定国他提着刀,红着眼睛的样子,就像是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恶魔一样!
“武定国!你给我冷静点!”
“老子冷静不了!蒋兴东在西南的丛林里面,帮我完成陛下交给我的任务,老子却连他的家人都没照顾好!我特娘的怎么冷静!以后蒋兴东要是回来了,老子怎么跟他说!别拦着我!老子要去砍死那个王八蛋!”
武定国这样的状态,怕是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要真这么直愣愣的去刑部衙门,估计在门口就会被卫士们给按下来了。指不定还会闹出文官集团和勋贵集团的大战,而武定国这样做,绝对是理亏的一方。
张芷宁急中生智,端起桌上的茶水,当头给武定国浇下去。这一杯温茶,倒是把武定国淋了一个机灵,不过,的确让武定国火气降下来一点了。
“唉,真他娘的憋屈!行啦,放开我吧,让我好好想想。”
武定国把刀还给了言月,自己坐回到椅子上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阵子,才慢悠悠的开口说道:
“蒋夫人,你先回家去,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家?我哪还有家啊,房子都被收了,我现在无家可归了……”
李谪莹落寞的神情,深深地刺痛了武定国的心,而对陈平平这个伪君子的恨意,又加重了三分。武定国只好说道:
“既然如此,你就现在浣衣局住下吧,我会让陈平平这个小人,亲自求你出去的。”
武定国阴沉的眼神,仿佛一头准备捕猎的狮子,冷静下来的武定国,开始算计着,怎么把陈平平这个混蛋弄死!不!不能弄死,得让他生不如死。居然敢动我属下的家属,特喵的,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alokitty啊!
武定国走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李谪莹,当碰到她的那双手的时候,武定国眼睛一缩。天啊,这双手也太惨烈了点吧,到处都是泡发的死皮,还有不少地方是冻疮的痕迹,更多的是裂开的口子,翻着红红的血痕。
武定国见状,又联想到了陈平平交代浣衣局掌印“好好招待”的事情,转而怒视张萍!
“张萍!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这双手是怎么回事!”
“冤枉啊!武大人!我们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这样的一双手,因为常年泡在水里面,就是这个样子了!而且,李谪莹在我们这里,并没有收到多大的委屈,我们都是按照正常任务分配的!我徒儿严画还经常照顾他们姑嫂俩呢!严画,你快说句话啊!是不是啊!”
慌了神的张萍,生怕武定国迁怒怪罪,这次掌印还没捂热呢,千瓦别给撸下去了!旁边站着的严画,其实也怕的要死,见到自己师父这么叫自己,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作证。
“武侯爷,您看看我的手,其实也差不多呢。各位姐妹们,你们都把手伸出来,让武侯爷看看。”
一个个宫女们,伸出了自己的双手。看着这一双双粗糙又满是伤痕的手,武定国心里哀伤不已。看来浣衣局的工作环境真是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行了,你们放下吧,看来你们也是真的惨!张萍,你记住了,这几天就让李谪莹好好的修养一下,别给她安排任务了。还有啊,这次我给你们带来了好东西,如果用得好的话,你们也不需要再这么辛苦的洗衣服了。对了!芷宁,叫个大夫来,给她们看看手,唉……这一双手伤成了这样,我真是心疼。”
武定国一阵简单的关心,却让所有的宫女们感到了春风般的温暖,多少年了,她们从进入到浣衣局以来,就绝望了。却没想到今天,来了一个还会关心她们的武侯爷。当场就有不少宫女忍不住泪水,哭了出来。然后,一个接一个,哭成了一片。
武定国面对着一千多女人在面前,集体哭泣,整个心都要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