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一堑长一智嘛。”江若暖谨慎回答,“人嘛,不多磨砺,怎么会成长呢?”
闻言,郑掌柜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一是因为江若暖一个村姑居然能随口说出如此文绉绉的道理。
二是他觉得,江若暖的思想觉悟似乎有点太高了,还跟大部分人不一样。
世上好逸恶劳的人太多,像江若暖这样愿意通过吃苦来成长的人,的确少之又少。
看她随口而出的样子,显然是内心的真实想法。
“你说得不错。”郑掌柜捋了捋胡子,眼中暗含赞赏,然而下一刻话锋一转,“可很多事情,是避无可避的。”
没待江若暖反应,郑掌柜指了指桌子上的信封,笑眯眯道:“有些人,你以为他是真心实意合作的,可一有什么意外,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往往是会被抛弃的那一个。”
闻言,江若暖脸色微变。
她想到了,今早江若阳告知的布店老板倒闭赖账一事。
郑掌柜的话,似乎意有所指。
他调查江家?
不过很快,江若暖又想到了另一种情况。
这些货款货单,都是车马行的伙计在外办的,难道回到车马行也要向郑掌柜汇报的吗?
那她们制衣厂的流水……
念及此,江若暖握了握拳。
当初她贪图方便与便宜的运费,考虑的没有这么长远。
现在惊觉,或许,有些事情真的不能省。
或许郑掌柜今日登门,就跟他们江家的制衣厂有关。
江若暖面色变幻不定,郑掌柜这块老姜能猜个七七八八。
他笑了笑,道:“我也做生意做了这许多年,见到的人与事比你多得多,刚才的话,不过是凭借经验推断,江二姑娘不必担心,我绝对是没有看过信封中的内容的。”
江若暖不置可否,只是微笑:“郑掌柜多虑了。”
如果真如郑掌柜所言,他没有看过他们江家的流水,那他今日上门,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忽然,她想到了近日来村中打探缝纫机的人。
回想了一遍适才郑掌柜进门后的种种……
江若暖心蓦的一沉。
刚才经过前院的时候,郑掌柜看向缝纫机时的眼神……意味深长。
是了,他的目的,一定是缝纫机。
真是可笑啊。
没想到上官家竟然是第一个找上门的。
经过前几次与上官淇的接触,她还以为两人之间是有情谊在的。
上官淇对她的好感,并没有特意遮掩。
尤其是上次一起吃饭,上官淇的骚操作与待她时的亲近之意,不要太明显。
江若暖是一个思想成熟的成年人,自然能察觉一二。
凭借她曾为车马行带来巨额利润的面子,与上官淇对自己的那点好感,她压根就没想到上官家会打缝纫机的主意。
故而平时在交往与出货时,压根不设防。
如今看来,是她太过天真,太过一厢情愿了。
正如郑掌柜所说,商人,是最精明的一种人。
利益,往往才是排在第一位的。
想通了其中的关键,江若暖的笑容淡了下去,说出的话一语双关:“有些事情的确如您所说,避无可避。”
看来是猜出了什么呢。
郑掌柜哈哈一笑,“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江若暖笑了笑,不置可否。
江若暖笑得虽然有点假,但挂在清秀稚嫩的脸上,依然可爱。
可惜美中不足的便是皮肤黑了些,总感觉少了那么点味道。
郑掌柜也有与江若暖一般年纪的孙女,自小娇养,比不上大富大贵之家的千金,却也能称得上小家碧玉。
加分项,便是孙女白皙透亮的皮肤。
倘若江若暖皮肤能白上一些,容貌自能更上一层楼。
“你是一个姑娘家,肩上本就不应该扛起如此重的担子。”郑掌柜徐徐劝道,“你们家如今也算有点家底,利用这几年好好娇养一下,日后的夫家定然不会差了去……”
闻言,江若暖眼中飞速闪过一抹厌恶与不耐。
又是这种瞧不起女人的论调。
前半段是想讲女人能力不如男人强,所以不必扛重担。
后一段更加赤、裸裸,就差没说女人就是要以色侍人了。
在江若暖的观念中,女人的价值可不是体现在衣服男人上的。
自己的命运,当然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想要好的生活就自己挣,为什么要去看男人的脸色?
不想听他在瞎逼逼,江若暖直接截断了话头:“郑掌柜,您有话直说吧,无需拐弯抹角。”
郑掌柜准备的长篇论调都还没说上十分之一,就这么被突兀打断,顿时呆了呆。
他细细瞧了江若暖的脸色,发觉她并不是在开玩笑,清澈明亮的双眼似乎已经看清了他的意图。
郑掌柜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江若暖果然是个聪慧的姑娘。
清了清嗓子,他索性也就直奔了主题:“没错,我家公子的确是想买断你家的缝纫机技术。”
果然……
江若暖眼底闪过一抹讥诮的神色,还未被发现,便又飞速掩去。
她平静的笑了笑,端起水杯,轻抿了口凉白开,随后低低问道:“你家公子?”
江家并没有人喜欢喝茶,既没有买茶杯也没有买茶叶,谁来做客都是白开水。
爱来不来。
不过在问出“你家公子”这句话后,江若暖马上就后悔了。
他说的是公子,并非二公子,应该不是上官淇。
而且,这下意识的一问,显得自己太贱,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明明适才已经给自己打上“一厢情愿”的标签了,还在渴望什么呢?
问出来,只能让人看笑话。
果不其然,郑掌柜闻言便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是啊,我家公子。”
不用说,郑掌柜自然知道江若暖问的是哪位公子。
但他却不想解释。
江若暖的确是个人才,但过于聪慧,日后可能是二公子的助力,也有可能是搅家精。
若是正妻稍微弱一点,指不定江若暖会骑到正妻头上。
妻妾争宠,历来便会搅得家宅不宁,如此二公子的日子便会平添烦恼。
妾吗,能生孩子能玩便可,做什么要脑子呢?
作为仆从,他虽然不能为主子做决定,却也是能力所能及的,挡上一挡那些狂蜂浪蝶的。
基于以上考虑,郑掌柜便故意说得含糊不清。
如果今日他这一翻操作,能让江若暖对二公子死心,倒也不错。
原本他以为自己能看到,江若暖心痛、愤怒或委屈等什么负面情绪。
然而,郑掌柜却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