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透过竹窗的缝隙打进屋内,又给内室添了几分斑驳
香炉里焚的香还在丝丝缕缕的向上飘着,茶香晕染着,是与农户人家截然不同的情调
慕兮玉话音落,杨里正听了有些哭笑不得
“你将来就是孩子们的夫子,咱们村子也就你这么一个宝贝疙瘩,那私塾自是你怎么喜欢怎么弄。”
杨里正这么说,慕兮玉那双凤眼禁不住一亮,衬的眼尾的那抹红印都明艳了三分。
“成....那咱们这就去看地?”
凤眼里好似有光芒闪烁,看的杨里正心里一跳,嘴里“哎呦”了一声后,笑了出来
“成,夫子要去瞧,咱们这就走....”
被打趣了,慕兮玉也只是抿嘴笑了笑
主动起身朝着几个呆愣愣看着他们行动如此迅速的人挥了挥手
“那我去去就回....”
苑老头下意识学着她举手挥了挥,回神就发现,桌上的几个人都是一个姿势,老脸一红,故作威严的咳了咳
“咱们孩子都有事儿干了,咱们也别闲着,也商量商量生计问题。”
苑天洋有些欲言又止
曲氏最见不得他这优柔寡断温吞情长的样子,柳眉倒竖厉声道
“我晓得你重义气,但你也得瞧瞧家里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是....你爹做生意这么多年是有些面子人脉
怎么着?
你是想为了你那点义气真的让你爹娘带着你妹妹和外甥女去大街上行乞去?”
苑天洋被曲氏这一番话说的抬不起头来,脸都臊红了
见状,守在门口伺候的奶妈忙不迭招呼了浮生和如梦找活儿做去了,把空间给了一家人
苑老头敛了敛眸子,微微抬手制止了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曲氏
“来这儿几天了,你那群下属也该到了
他们被发落是因由你而起,他们虽是牵连,但是朝堂上向来波诡云谲,时移而事易,谁也说不清楚。
就如我想不到,有一朝你会被卷进夺嫡这种事儿。”
苑老头笑了笑,复杂难辨,有欢愉也有遗憾。
“我自微末而起,苑家商号虽未做至皇商也差不离了
虽然家大业大,但是我舍了那一身荣华,换你们平安,也觉得值得了。”
苑天洋更是听的面皮火辣辣的疼,他腾的起身,跪倒在苑父苑母跟前,快要不惑之年的男人却哭的像个孩子
“是儿无能,儿拖累了一家.....”
苑胜男坐在一边看的鼻头发酸眼眶红红,伸手连连扯曲氏的袖子。
曲氏一甩袖子,抬手抹了一把脸
“你说你,家里就你一个男丁
当初还是少年就爱舞刀弄棒,那时你爹还硬朗,我便琢磨着也没什么
未曾想你却是从了军,一入军门花钱如流水自己填补不说,到现在你还是孤家寡人
这钱财是身外之物
但你可知,你搅进去的这个浑水,若没有你爹拿那偌大的家业去周旋,你哭都找不到坟头。”
妇人已经带了些沙哑的声线因着悲伤几乎破了音
落在苑天洋耳里却如晴天霹雳
苑胜男也不做声了,抿着唇坐在一旁,竟流露出几分乖巧。
苑老头只觉心里沉甸甸的累得慌,伸手捂着额头,难得露出烦意与燥意
“算了算了....今天算了,明儿再说吧!”
苑胜男脸色一变,赶进凑过去扶住了苑老头有些摇摇欲坠的身子,唬的曲氏也顾不得许多,跟着吆喝
“浮生....浮生.....快去镇上请大夫.....”
苑天洋猛地起身一抹脸,眼里清清楚楚的倒映着苑老头没有血色又满是痛处的脸。
“我去.....娘,我骑马去.....”
那便浮生听声已经快步跑开去安排了,苑天洋大步上前,不顾苑老头的推拒直接将他抱起身安置
“爹,是儿不对,往后儿一定正正经经,好好过平常人的日子....”
苑老头伸出去的手只摸到了一片虚无,苑天洋的身影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
曲氏后脚跟进来,坐在一边直抹眼泪
“都是我话多........”
苑胜男领着奶娘进来伺候,如梦匆匆端着一铜盆的水跟了进来,不大的院子却闹的乱哄哄的。
.................................
彼时的慕兮玉还不知道这一切,她正跟着杨里正在村子里逛呢
村子里的河水与凌河接连,却不如那里宽广,因此唤做小凌河,像条玉带似的,将田地和住房分作两边
如今正是农历五月二十一,地里的庄稼已经有模有样,水稻早已过了半高,放眼一看一片翠绿,很是宜人
慕兮玉手里抄起临出门前现抓的炭条用芦苇叶草草缠好,开始在雪白的纸张上写写画画
杨里正也不觉得她失礼,就叼着烟袋背着风在一旁探头看着,眼睛渐渐瞪大,又是一口气儿猛吸了进去,呛得他眼泪都流出来了
“咳咳..咳咳咳....”
慕兮玉抬头想说些什么,就见杨里正连连摆手,自己躲到了一边去河边了
慕兮玉重新转过头,拟草村子的草图,脑袋上的竹斗笠在阳光下极为的显眼
那边正在田里做活儿的看见两人本就有些蠢蠢欲动,待看见村长去了河边后就一个两个的凑了过来
“村长,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公子咧?”
“瞧着戴着斗笠,却是一身华贵,翩翩公子的样儿....”
“娶没娶妻?多大年岁?”
杨里正还没缓过神来,只觉得鼻孔都在冒烟,就听一群人在那儿嘚吧嘚
“倒是心善,咱们娃儿真是有好命。”
一句一句的,只听得杨里正额角青筋直跳
“快得了你们,唠叨个什么,我正带着逢春挑地方盖私塾呢,你们可得消停些”
这里面不是妇人就是上了年岁的老人,家里那些顶梁柱劳动力都上山去伐木了
因此杨里正这话落,一群人面面相觑,倒也是给足了面子
只是才静下没一会儿,就有人耐不住了
“那逢春公子拿的那个是纸吧?额的娘咧,那么白呢?没有桌案也能画?画的个甚啊?”
“啪....”
杨里正一脚踩在土块上,笑容灿烂的看着那土块在脚下四散分出
“我的天老爷.....”
慕兮玉收笔时就听见这么一声,望过去,就见一个男人正从杨里正旁边蹦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