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粮的？”
慕兮玉是在下课后从萧楠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的，眉头立马就皱了起来
“如今百姓勉强吃着沉粮，新粮是否能有都不一定，这是在做什么？要百姓的命吗？”
萧楠是苦过来的，最是懂这种滋味，此时脸色也不好看。
看着这样的萧楠，慕兮玉也只能扯着嘴角勉强安慰
“你且去上课吧....我想想办法.....”
等人走了，慕兮玉提笔蘸着墨汁就开始奋笔疾书，一路出了教学楼的门才发现如今已经不比从前，作为唯一的体育老师，赵千户的课程明显已经开始吃紧
慕兮玉摸了摸空荡荡的脑袋瓜，咬了咬牙，攥着信自己朝着山上走去
“夫子.....”
“逢春......”
一路上，唤慕兮玉什么的都有，跟他们匆匆打过招呼后，慕兮玉就脚步不停的上了山
见她一路直行，也没有人执意要跟着，慕兮玉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到另一边的山脚
比之最初上来时的不见天日，这树林里已经清亮了不少，地上更是隐隐可见黑土地面
见此，慕兮玉虽然心念动了动，但还是被手心里的信催着，半点儿不敢停
“劳烦.....送我去见关将军.....”
慕兮玉走的匆忙，说好的飞上天的那节课也自然无疾而终，最后只能由赵千户带着上了一节体育课
杨里正更是匆匆来帮着解释，说是夫子有急事儿，小孩们不哭不闹，只是眼神微微暗淡
海岸上，扬着帆的船走近，海浪拍打着礁石，就连高耸巍峨的关口都只是隐约可见而已
船上的船头举着旗打着旗语，等慕兮玉坐着小船到岸边的时候，就已经看见关亥北站在那里了
少年郎身躯伟岸，猎猎披风随着海风鼓荡，甲胄泛着刺眼的光，高高竖起的马尾凭添了一份儿少年意气
可即便如此，依旧威严的让人不敢直视，慕兮玉眼睛眨也不眨的瞧着，就见那个方才还满身冷意仿佛不沾凡尘的少年郎朝着她浅浅颔首一笑
“逢春突来，可是有什么要事要交代？”
小船及岸，跳板被搭好，慕兮玉微微探着腰正要踩上去，视线所及突的出现了一只手，那只手带着薄茧，但却修长有力，青筋舒展
慕兮玉身子微顿，迟疑了一下到底搭了上去，这才道
“我无事便不能来寻你了？”
这不走寻常路的话噎的关亥北喉头一哽，声音都小了些
“当然不是.....”
慕兮玉抬脚踩在松软的沙地上，回头再看关亥北脸上的表情已是十分严肃
“关将军，你可知县里开始通知收粮了？”
关亥北摩搓着自己的掌心，眉心微蹙，语气微沉
“才收到消息......我已经让人去送信儿了，如果他们执意如此，我准备将他们拿下，以挑起内乱之名先斩后奏！”
听他如此斩钉截铁，慕兮玉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我本是想让赵千户送信来的，如今书院里多了人，他倒是不好走开了，等我拿着信走到海边时，这心中的不忿就更按耐不住了。”
慕兮玉转眼面色阴转晴
“那如此....关将军.....您如此明智大义。我也正好有一个惊喜要送给你，还望您不嫌麻烦，与我去村里走一遭？”
少年郎墨发披散，没了遮额的草帽，白净的额头和脸蛋在阳光的照射下就连青色的血管都看的清清楚楚
可让关亥北发怔的，却是那双眼睛
清洌洌的，一望就能见底，更别说此时还盛满了希冀的光芒，关亥北狠狠甩了下头，这才道
“恭敬不如从命.......”
高大的少年郎对着身形瘦削的少年垂下了首，像极了野性满身却突的匍匐温柔的对着某个人的野兽
小船刚刚停靠就再度驶发，慕兮玉手中的那封信也完全没有了拿出来的必要
两人坐在大船上看着船员们下了网，有来有往的讨论着
“这网的质量与编法使得我们的收货都翻了几番，还未多谢你.....”
这话听的慕兮玉耳朵都长了茧子，白了一眼还未说话，就听关亥北自言自语道
“一句谢谢太轻了.....”
这傻乎乎的样子哪里还能瞧的出那传说中关将军该有的样子
慕兮玉摇了摇头“我想要的是天下百姓都能温饱，我那书院上所刻，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妄言.....你也是百姓之一，这谢我就收下了.....”
洒脱的过分，也耀眼的过分，他虽是将军，却只能带着兵窝在这地方守卫着国门
军饷军粮皆要看人眼色，就连品阶不如他的都敢插上一脚，像是个用的这才会被人捧起的小丑，可如今却有人说，他也是百姓之一
他从未试过被人庇护在羽翼之下，正如惯来总是挡在旁人身前的他有一天也会被人护在身下
“嚯....瞧瞧....这是什么鱼...这般大.....”
这次跟着慕兮玉回来的，只有几个掌船的是那些在海上跑的，余下的都是将士
这打渔的活儿看过，但是干的却少，更别说此时瞧见了稀奇，叽叽喳喳的样子
慕兮玉探头瞧了瞧，忙不迭挥手让人扔下带着血的鱼将他们引走
“这中国生物名叫海豚，极为亲近人类，并且会救助落水人类，是水中的小保护神呢。千万别伤到他们了....”
慕兮玉望着那啊啊叫的小家伙，眉梢眼角都汪着温柔的笑，殊不知此时的关亥北已经听着她的话，望着她的脸出了神
而一旁听见慕兮玉说话的那些将士却又是嬉笑又是感叹的道
“公子果真博学，我们要是能沾上您一点儿的聪慧也好啊...”
对于这些少年居多，青年居少，中年更少的将士来说，慕兮玉心里除了那份敬仰还有一种隐秘的宠溺
“大家别急.....等我那些学生教养出些底蕴，我就让他们轮流来给你们上课，只要你们不嫌弃....”
这话一出，慕兮玉顿时被船上的将士围了起来，好在还知道保持理智，给慕兮玉留了一臂的活动空间
而听见吵嚷的船头来看，正好被这话酸倒了牙，有些忿忿的道
“公子....咱们也好好的卖货咧，咱们能不能读书？不多，就教教那些年轻的就行....”
慕兮玉隔着人群笑了笑，挥手道“都有...都有...别急，早晚有一天，咱们百姓人人都能读得起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