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大门缓缓推开, 乔棉也将门外人看的更真切了。
他惊道“这,宋少爷?”
宋泊泽看了眼一旁笑着的唐清,又冲乔棉做了个拜年的揖, 语气坦荡, 中气十足,道“新年好,乔掌柜。”
“新年好, 新年好。”乔棉震惊过后露出个笑, 赶紧迎他二人进屋“来来, 咱们进屋聊。”
乔棉引着二人去了会客的堂屋, 待下人送上干果茶水后,便全低头都退了出去。
宋泊泽变化很大,以前像是玉面少年郎,一举一动带着官家公子的翩翩气势,而如今身姿挺拔,人也变得黑壮结实, 眸中不见忽遇变故的落寞消沉, 反而比以往还有精神气, 整个人成熟了许多。
他向乔棉抱拳一揖, 诚恳叹道“泊泽本是无颜再见乔掌柜的,毕竟当时你是为了让我和阿清相见, 才险些被林中莘那歹人害了, 后又被我父亲为一己私欲污蔑陷害, 受此劫难全是因为我宋家人, 如今再见我还是觉得万分愧疚,不敢妄自登门拜访。”
乔棉瞥了一眼一旁同样有些紧张的唐清,不由好笑道“宋公子你我相处的时间短, 可唐清你这个臭小子日日与我在一处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我既然帮了你们,就不会后悔,至于后来发生的种种变故,皆是恶人作祟,又得了报应,与你何尤?我又哪会埋怨到你身上?”
唐清好似松了口气,一侧的小酒窝笑了出来,“我就说嘛,乔棉可不是那种人,自然不会怨气转移到你身上。”
宋泊泽笑了下,迟疑一会儿,还是道“我在此还是要替,替亡父向乔掌柜道声歉…”
乔棉没想到宋泊泽这么拗,无奈的摆摆手“事情都过去了,咱们也无需再纠结这些。”想了想还是问“对了,那你如今有何打算呢?”
宋泊泽因为受父亲牵连,功名之路是彻底断送了,如今也只有两条路要么去乡下种田要么学着经商。
不过这两样对一个曾经饱读诗书,锦衣玉食的少爷来说都挺难捱。
宋泊泽晒得古铜色的脸上飘出抹不好意思,看了眼身边的唐清,清咳一声“我,我打算与阿清成亲。”
唐清白净的小脸霎时红了个透,拿着手里的花生打宋泊泽“你别胡说,我还没答应呢!我两个爹爹还不知道!”
宋泊泽灵巧的接过打来的花生,摇头笑了笑,又和乔棉说起自己的安排“想当初父亲为了阻挠我和阿清,便将我送到启封镇姐姐家,后来家里出了变故,我的确萎靡不振了一段时日,姐姐和姐夫既不敢让我回顺安镇也不想见我如此颓废,便让我随着他们家的镖局去了几趟外地,这大半年来风餐露宿,游走各地,我非但没觉得难捱反而觉得神思畅快不少,这些日子我对镖局事事也有所了解,这回到顺安便也想开一家镖局。”
乔棉点了点头“你有目标就好,不过你既然要与唐清结亲,这镖局以后往来的委托你也不能经常亲力亲为,还是要顾着小家的。”
“这你放心,我姐夫特意将几个运镖多年的镖头借给我,他们的经验可比我多了不是一星半点,镖局起初发展主要运货还是得靠他们,且我日后与阿清结亲,就算运货也不会选离家太远的地方,若是有近些且还是极好的赏玩之地,我也会带上阿清。”
唐清听着这俩人一来一往,都畅想到他婚后生活了,又羞又恼,捶桌子喊“你们俩个想的倒长远!小爷我还没答应这门婚事呢!”
乔棉也学着拿红枣丢他,笑道“臭小子,别装了,也不知道是谁天天的都快成了望夫石?”
唐清“……”
我这点老底哎!
几人说笑一阵,唐清和宋泊泽便告辞了,毕竟今儿是迎财神的日子,还是得和家人团聚。
而宋泊泽则是以未来夫婿登上了唐家的门。
也是怪大胆。
待天蒙蒙黑时也到了接财神的时辰,乔宅门口盘着两挂长龙似的鞭|炮,除了一直窝在乔棉怀里害怕的枣枣,家里几个胆大的孩子都像个皮猴似的缠着放鞭炮的伙计身后,尤其是胖粽粽,仗着自己个子小,经常趁伙计不注意从人袖口里偷小鞭儿。
到了吉时,俩伙计高声唱着彩头话。
“乔家,迎财神咯!”
随之附和的是小孩子拍手叫好声,各个小脸冻的通红,还乐此不疲的跟着大人跑,那小眼睛兴奋的亮晶晶的。
伙计喊了三遍后,迅速弯腰用香点着了引子,待俩人功成身退时还不忘一人抱起个看热闹的小少爷跑出老远。
不消片刻,长龙似的鞭炮炸开朵朵鲜红的花,爆竹声噼里作响,震耳欲聋。
乔棉心脏蹦蹦跳,因着站着高些,看到自家所在的小巷里挨家挨户都挂着大红的灯笼,每家门前聚着一堆堆穿着鲜艳的孩童,而街角好似又传来喜庆的鼓乐。
忽然乔棉觉得一切都安静了,而耳朵上也触到一片温热。
是烈山的手。
没了鞭炮声,乔棉心脏处也舒服了不少,他轻轻依偎着身后人的结实胸膛,摸了下肚子,“我觉得这个崽,应该是个喜欢安静的。”
烈山轻笑“像你。”
“安静点也好,”乔棉笑“要是再来一个拆家粽,他们兄弟二人强强联手,咱们家的家具可是有罪受了。”
毕竟现在的粽粽经常偷偷化形,不知道咬坏了多少桌子椅子,害得钱婆子以为家里进了老鼠,特意来和他道歉请罪,觉得自己这个管家当的不称职,还说她正计划着一到开春就要放老鼠夹。
乔棉为了自家儿子的小毛腿赶紧劝她不打紧,家里有小孩子不要置办鼠夹,更不要再明面上撒鼠药,家具坏了就坏了,孩子要紧。
天知道乔棉说这话时脸在微笑,心却在流血,家里这些家具可是他花大价钱请镇上师傅打的,更别说这木头还是品质优良的香木!
哎,养崽不易!
次日是大年初六,镇上的铺子酒楼都陆续开业了。
而这帮憋了许久的小少爷可算是能撒欢了,不用被支使着拜年也不用吃早都厌烦的饭菜,分帮结派的聚成一堆,相中什么就买什么,身后还有小厮当跑腿,一个个像是小大人似的在街面上逛来逛去,可几人挥霍的逛完了一条街,还是没找到能入口的东西。
这四五个约莫十来岁的孩子当中,有个白胖的小少爷,他忽然举起胖出坑的手“我有个提议,咱们去山棉饮品逛逛吧,那家铺子不是经常出新奇的小吃么?”
有几个少爷不住的给他使眼色,而这小胖子一想到那山棉饮品的炸鸡就流口水,哪里注意到这些,还在那大肆赞美“我最喜欢他家的香辣炸鸡,那味道真是一绝,酱料又香又甜不说,面衣入口酥脆,鸡肉也很是鲜嫩,尤其是干炸鸡腿,鸡皮肥而不腻,一咬嘎嘣脆,酸甜的酱汁渗入鲜美的鸡肉里,那滋味真是叫人难忘,可比我家厨娘做的小鸡炖蘑菇好吃百倍!”
几人本还想劝他,可一听他叙述的这么细致,也不自觉吞咽几下口水,毕竟那味道的确吃过一次就很难忘记。
像是有瘾似的。
一直没作声的小少爷冷哼一声“那种小作坊店也就你这种粗鄙不堪的屠户儿子爱去了!”
小胖子一愣,吸了吸口水,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被骂了,胆怯的看着面前白袍少年的脸色“玉真,你,你生气了吗?你不是,你不是也挺爱吃他家的炸鸡的吗?”
“谁说我爱吃!我不爱吃!”玉真愤愤的瞪了一眼小胖子,又对几个跟班冷哼“咱们走!以后谁要是敢提起或者敢去山棉饮品,就是和我玉家作对,和玉春楼作对!”
等人陆陆续续要走光了,小胖子赶紧抓着一个同伴的胳膊,焦急道“怎,怎么回事啊,这玉真做什么抽了牛角风似的针对山棉饮品啊?还骂我粗鄙不堪,他,他吃我家供给的肉时,咋不嫌弃我爹是屠户呢!”
那同伴焦急的踮脚看了眼前面的人,不耐烦的挥开袖子,啧了声“你长得像头猪,脑子也像猪,每次见面就知道吃吃吃,玉真上次就说了,他哥哥玉澄和山棉饮品不对付,是因为这乔掌柜的郎君仗着自己有几分英俊样貌,就对玉真的哥哥心怀不轨,还多次出言侮辱,所以这梁子就结下了,要知道玉真最喜欢就是他那哥儿哥哥,你说说,他能待见那山棉饮品什么?”这人说完话就赶紧跑向大部队,生怕被玉真排挤似得。
小胖子朱忠忠还是一脸迷茫的摸摸后脑勺,也不知想通还是没想通,也学着那样子,甩了下袖子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向山棉饮品所在的长街,边走边嘟囔“莫名其妙,我去吃山棉饮品和你玉家有什么关系,这镇上吃的人多了,你玉家反对的过来吗?”
朱忠忠到地方时,左手正拿着糖糕右手拿着啃了一半的肉包,可见到铺子门前几个伙计手上拿着的东西,手里的东西忽然不香了。
那,那亮晶晶,颜色斑驳,又镀着层光的小吃到底是什么!
好好吃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更啦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