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棉在昏昏欲睡之际感觉身边人下了床, 他睡前被烈山哄着好一顿折腾,浑身酸累的几乎要散架,困意让他根本睁不开眼, 只能皱着眉头嘟囔几句呓语。
烈山轻柔给夫郎好好掩掩被角, 推门而出时脸色忽然变得冷沉,背着手死死看向院子的一处。
他厉声低喝“滚出来。”
那团黑影微滞,就算被发现也丝毫不见慌乱, 收紧的袖口瞬间滑出三枚金针, 他手腕徒然一转, 那针便直直朝烈山射来。
可下一秒, 就见着让他不可置信的一幕。
那三枚金针竟堪堪停在距烈山面门三寸之处,针尾微微颤抖,像是被一种诡异的力量控制着。
烈山冷笑一声,轻轻一挥手,只见那三枚金针瞬间变成粉末散落在地。
黑影暗道不好,刚想脱身, 可熟料那诡谲的男人速度更快, 不待他反应脆弱的脖颈就被人紧紧攥住, 强烈的窒息感袭进肺腑, 他几乎听到了自己骨骼碎响的声音!
杀手脸已经憋的青紫,依然徒劳的去掰烈山的手, 断断续续的求饶道“我, 我说, 饶了, 我。”
“我问你说。”烈山冷声道“你是张大人派来的?”
杀手眼珠已经充血“是,是,求你, 放了我。”
“放了你?好啊。”
烈山忽然笑了下,掐着他脖子的手也随之松开。
而这笑容在杀手看来却如临大敌,他一边踉跄的往木门处爬一边捂着喉咙狼狈的咳。
烈山面色阴沉,手上却悠然的撕下一块衣角。
就在杀手的手刚碰到大门门槛时,他脚踝处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被重物活生生碾碎!与此同时刚要嘶吼出声的嘴也被一块厚布紧紧堵住。
杀手脸上汗大如豆,嘴唇发着颤,喉咙只能发出一声声狼狈的呜咽。
烈山漠然的看着地上哀痛翻滚的人,食指微微弯曲抵在下唇,低沉的哨声忽然响起。
就在杀手不明所以之时,不消片刻,他就看到烈山身后的浓墨夜色中竟浮现出数只绿色的兽眸。
杀手双眸瞪大,浑身瘫软,后背浮上一层冷汗。
是,是狼群!
这院子竟然早就藏了一群狼!
烈山拍拍一只跃跃欲试的小银狼,诡谲的红眸微垂,低笑道“夜宵。”
待几只肥壮的头狼将那杀手拖出院子,烈山好整以暇的正正衣襟,又回头对那一片绿眼睛道“好好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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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人今夜好不自在。
虽说顺安这种小地方上不了台面,可这宋府的舞姬一个个倒是风韵十足,人美嘴甜。
一人一句夸他宝刀未老,老当益壮,可把这根本行不了人事的张大人哄得不轻。
强充面子玩闹到午夜才由着美姬扶他回房歇息。
“出去吧,不用伺候了。”张大人困倦的躺在床上挥手“烛不必熄。”
自打他当上了府城府尹就再也不敢熄灯睡觉。
下人欠身称是。
张大人舟车劳顿一天一夜,又醉酒玩闹这么久身体早就吃不消了,这头刚沾着枕头就做了梦。
可没过多久,张大人忽然睁了眼,这么多年掌灯睡觉已经成了习惯,这灯一灭他就不自觉的会被惊醒!
他强撑起身子怒喝“来人啊!给本官重新掌灯!”
“废物,连个灯也点不好!”
这时只听地上传来声轻笑。
张大人当即被吓出一声冷汗,惊恐道“什么人?来人啊,有刺客!快来人!宋成君!”
“睡觉都不敢熄灯,怕是没少做丧尽天良的恶事。”
那黑影轻飘飘道。
张大人强忍镇定“你,你是谁!你想干什么?那些人都死哪去了!你把他们都杀了?”
烈山言简意赅“在下是乔棉的夫君。”
“夫君?那乔棉的夫君不是早就死了吗?”张大人面露鄙夷之色“你不就是他那个相好!我奉劝你不要多管闲事,速速离去,否则本官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呵。”烈山嗤笑出声“张大人好大的官威!”说着摘下腰间的东西往床上一扔,冷声道“不知张大人可认识此物?”
张大人察觉到有动静朝他飞来,以为是暗器赶紧惜命的四处躲闪,可奈何那东西像是长了眼睛似的直直飞到他怀里。
张大人摸黑乱摸一气,发现手上的东西竟然是一张令牌,他越摸那令牌上的纹路就越觉得不对劲。
“在下忘了,张大人夜间不能视物。”烈山悠闲起身,在屋子转悠一圈,目光停在那把一看就还未开刃用来装点屋子的宝剑上。
烈山利落的拔剑出鞘,一晃而过的剑光,正好让张大人看清楚那令牌上的字,也是这一瞬间的功夫让其大惊失色,额上冷汗如瀑。
怎么可能!可,可这世上有这块图腾令牌的人只有两位!
若不是那位,那就一定是其子!
只听扑通一声,张大人惊慌失措的从床上滚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求饶“公子饶命,公子饶命,下官有眼不识泰山,顶撞了公子,还望公子大人有大量,绕过下官一回!”
烈山将手里的剑随意一扔,冷笑道“你的命自有人取。”
张大人却将这句话奉为免死金牌,感恩戴德的磕头,那苍老如枯树的手拽着烈山的衣角,老泪纵横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不杀之恩。”
烈山转身挣开他,冷声道“明日张大人知道该怎么做了?”
“知道,知道,下官一定要彻查顺安府衙宋成君,一定要还无辜百姓一个公道!”
烈山再无多言,推门要走时,又忽然顿住,回头看一眼那还跪着的张大人,轻笑道“忘了说,张大人的狗被我喂了狼。”
这话一出,那张大人瞬间瘫坐在原地。
完了!
他竟然还派杀手去杀那乔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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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清早,宋大人就侯在张大人房门后,见那屋子一直没有动静,赶紧拉过一旁的下人问“张大人昨晚几时歇的?为何到现在也没醒?”
下人回道“张大人昨夜丑时歇息。”
宋大人眉头微蹙,心道,这马上就要升堂了,这张大人还没醒可怎么办?那江之丰一早就虎视眈眈的守在衙门口,明显是不把他拉下台就不罢休的架势!他还想让张大人好好罚上一罚那个榆木脑袋!
宋大人又立在门口等了片刻,只听身后传来下人的惊呼声“老爷!老爷!您快去前门,这,这张大人派军将咱们宋府包起来了!”
“什么!”宋大人如遭雷劈,死死拽着拿下人的胳膊“你说清楚!宋大人围着咱们宋府?怎么可能!”
下人被吓得颤颤巍巍“是,是真的,还有那江大人也和张大人在一处!”
府里的下人和姨娘都听到了消息,都吓得花枝乱颤闻声跑过来找宋大人。
“大人,怎么回事啊!”
“是啊,大人,大人,咱们昨天好好吃好喝供着张大人,怎么今天就要变天了!”
“怎么办,怎么办,大人,我们不会被抄家吧?”
“都给本官闭嘴!”宋大人气得双眼通红,一把挥开这些哭哭啼啼的女人,攥紧了拳头“你们都给本官滚回内院,下人速速随本官去大门!”
待宋大人气喘吁吁的来到门口,待看到那些不知道打哪里借调而来的官兵时,眼前一花。
外面的百姓人山人海,一旁的官兵维持这秩序,正中间站着的是眼底泛着乌青的张大人,他身后则是脸色肃穆的江之丰。
而一旁的囚牢里正蜷缩着浑身是伤,面部浮肿的林中莘!
为什么!张大人为何忽然反水!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宋大人想冲过去找张大人,可没走两步就被两个官兵拿剑架在脖子上,根本近不了张大人的身。
他只能大喊“老师,您这是做什么!那,那林中莘犯法关学生何事,你作何要派兵围了我宋府!”
张大人一脸肃容,凝眉道“之丰,你讲宋成君犯下的数桩冤孽读给他听!”
江之丰接过卷抽,沉声道“是。”
他接着道“宋成君,你第一大罪,你私自经商,且与盐商勾结,欺诈百姓,背地肆意敛财!第二大罪,你处处纵容林中莘强掳妇孺,百姓报官而不处理案件,不配为官!第三大罪,你为拔掉遥水村唐清这颗眼中钉,不惜设计杀人,害唐清差点死于马车之下!第四大罪,你为得到山棉饮品乔掌柜手里的血书证据,残害无辜乞儿,与牛氏夫妇一起嫁祸乔棉,后事情败露,又在牢狱之中吊死牛氏夫妇!”
江之丰眼中怒火滔天“宋成君,你罪大恶极!”
张大人指着一脸惨白的宋大人道“证据确凿,来人啊,给本官将这贼人拿下!”
官兵齐喝“是!”
待宋大人被戴上了木枷,他才如梦初醒,一边挣扎一边大喊“冤枉啊,冤枉啊,大人,学生是无辜的啊!”
百姓中有人气的落泪,有人破口大骂,反正都是对宋大人不知悔改失望透顶!
原本以为他们顺安镇的大人是个兢兢业业,爱民如子的好官,哪成想做的事情竟然一件比一件丧尽天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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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远在尼姑庵里的宋夫人手里的佛珠忽然落了一地。
一旁的婆子赶紧俯身去捡。
“不必捡了。”宋夫人眼眶通红,垂了垂眼,叹气道“你带着我给你的盘缠和东西走吧,宋府,怕是要没了。”
婆子哭道“老夫人,我不走。”
“走吧。”宋夫人闭着眼,哽咽道“你去城外的那处宅子等少爷,等他回来了,把东西交给他。”
“老夫人!”
宋夫人道“我只能把少爷托付给你了,若是有一天你见到了唐清那孩子别忘了嘱咐泊泽把那块玉给他。”
婆子知道夫人意已绝,跪下给宋夫人磕了个头,擦擦泪还是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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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安镇大牢。
宋大人已经被关了一天一夜,而且这间牢狱正是他勒死牛氏夫妇那间,他耳边好像一直还有那二人临走时喉咙发出的尖叫声。
他快被自己吓疯了!
待看到张大人时,宋成君连滚带爬的跑到牢房前,他一身脏兮兮的囚犯,头发杂乱,几乎一夜白头。
“大人,大人您救救我,您救救我啊!”宋成君浑身散发着一股骚臭,痛哭流涕的把这牢门道。
“哎。”张大人微微俯身,面色带着怜悯,真像是个德高望重的老人似的“成君,不是本官不想救你,是你这次得罪了大人物!”
宋成君神经质似的大喊“谁?谁!是谁要害我!”
张大人现在越看这宋成君心底就越恨,若不是他,他怎么会得罪了那位?
等他回到府城,不知道他要花多少力气才能求情保住自己的乌纱帽!
他指了指天,叹气道“那位的父亲可是就连当今圣上都要忌惮的人物,你说你得罪了谁!”
宋大人如遭雷劈,不可置信的看着张大人“谁?他是谁!”
“是那位乔夫郎的夫君!”张大人扬声道,又摇头叹气“你说你这手上可是有一把好算盘,却硬生生让你打的稀烂。听闻事情起因不过是你那儿子与遥水村一位哥儿相恋,可据我所知,那哥儿与大人物的夫郎是好友,你儿子若是能与那哥儿真在一起,你哪里还怕他提携不了你宋家?”
宋大人完全懵了,他磕磕绊绊道“学,学生并不知情。”
“好了,好了。”宋大人安抚的拍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道,语气倒是真像一位传授解惑的先生“成君啊,听闻你这事都惊动了监御史,你说这事情一旦彻查起来对谁都没好处不是,没准到时候你的夫人,妻妾要充为官妓,你的儿子沦为奴隶,所以啊,咱们不能让这事蔓延下去了!”
宋大人眼眶布满红血丝,心中知道张大人这是怕自己也被牵连进去,所以拿话逼他自杀!
这是让他死的意思!
凭什么,凭什么!张大人怎么能如此落井下石!
张大人看出宋大人眼中的不甘和阴狠,知道这位从来不是个真正的正人君子,哪里会真的怜惜他的妻妾和子嗣?
他也懒得和他再打哑谜,直起身来,冷哼一声,耷拉的眼皮微眯“你死也得死,不死也得死!这可由不得你了!”
宋大人双手紧紧攥着牢房的木桩,疯狂的吼道“不,我不要死!大人,我做着一切都是你授意的啊!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我要去告诉御史大人你才是背后主使!你杀害发妻亲子!你才是真正的猪狗不如!”
待张大人出了牢狱,对一旁的官兵冷声道“给本官了结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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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人在狱中自缢了。
宋府被抄了家,那些姨娘和下人也没有被官府充妓,远在其长姐家养病的宋泊泽也没有沦为奴,官府只是将他们赶出宋府任他们自生自灭。
而林中莘被判了当街斩首,据说那天的侩子手好似喝多了,那刀连砍了四次都没砍到正地方,刑场一片血流成河,等到头砍下来时,那林中莘早就死透了!
听闻宋夫人已经落发为尼,唐清养好身体去想去看看她时也被拦在了寺庙外,只有一个小尼姑来回话说这世上已经没有宋夫人了,希望唐施主一生顺遂,平平安安。
唐清也只能悻悻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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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
要说现在顺安镇最火热的是谁,不是山棉饮品又升级了的凉饮,也不是春红院那一颦一笑迷死人的花魁,而是新上任一个月的何县令!
听闻这何县令长得啊,那是一个钟灵毓秀,貌比潘安!以前威严庄重的衙门现在有点像菜市场,谁家丢个鸡鸭要让小何大人评理,谁家姑娘和谁家哥儿拌嘴了还得要小何大人评理!
小何大人本来要看卷宗就忙,又被热情的百姓一掺和,得,像极了绣了花边的陀螺!
山棉饮品,后院。
乔星迫不及待的问“哥,你猜最后怎么着?”
乔棉一边给粽粽喂饭一边笑道“怎么着?何大人到底判了他俩谁错了?”
“都不是,那哥儿和那姑娘被小何大人冷着脸教育了一顿!”乔星,也就是那个因为救了乔棉而被护院打伤了头的小丫鬟,她清清嗓子,眉眼灵动极了,绘声绘色的学“小何大人说,据本官所知,你俩这个月已经第三次来了,每次丢的还都是一张手绢,要不然实在不行本官出钱给你们再买一张手绢吧!别找了!藏来藏去的多脏啊!实在不行,换一条藏也行啊!”
乔棉乐不可支道“这小何大人还真是幽默。”
乔星也跟着笑“这都是我在客人那听说的。”她一弯腰将吃完饭的胖粽粽抱起来,“哥,我哄粽粽,你快去吃饭吧。”
粽粽到了乔星怀里就撒娇,“咕咕,你抱宝儿去,洗澡澡呀!”
乔棉拍拍粽粽的小胖胳膊,“你自己下去走,你姑姑力气小。”
乔星笑弯了眼睛“没事,哥,我抱的动!”
还没等乔棉再劝,乔星抱着粽粽就颠颠的跑出老远。
乔棉吃过饭后就去了铺子里,现在铺子再也没有以前那种排着长队的盛景,有新鲜劲过了的原因也有现在天气逐渐变凉,少有人吃凉饮的缘故。
现在唐清回来了还是他站在台前收钱,眉姐儿到底是个未出嫁的姑娘有的时候很不方便。
于是现在就是眉姐儿和乔棉在后厨忙,唐清收钱,铺子里的伙计还都是那几个,不过大军还想再来干却被乔棉辞退了。
那孙大娘有心来闹,可一看到冷着脸的烈山顿时吓得不敢吱声。
唐清看着愈发冷清的铺子,很是发愁“乔棉,咱们怎么办啊,这天越来越凉了,咱们生意也越来越差了。”
乔棉拿过一旁的账本一看,原本以前到这个时候每天也有三四十两银子了,如今却是拦腰斩断,只有二十多两银子。
乔棉拿指尖点点账本“看来咱们得换个东西重新吸引客流了。”
唐清皱眉道“卖什么?”
乔棉笑道“奶茶。”
“奶茶?”唐清反问“这,这奶和茶怎么放在一起怎么喝,这又腥又苦,谁能爱喝?”
“东西我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你就放心吧,等我今天晚上熬一锅给你尝尝。”
唐清抿嘴笑“也行,反正你是个有想法的。”又想到什么从袖口掏出个荷包递给乔棉“这钱你拿着吧,你不是把要买铺子的钱全用在买宅子上了,你现在又要弄新东西指定需要钱,这个你拿着。”
乔棉却没推辞,将唐清荷包收起来放在袖口里,笑道“行,这个钱就算你投入山棉饮品的钱,以后我不给你开月银,每月给你红利!”
“我,我这才几个钱啊,你还给我分什么红利,你快别寒碜我了。”
“我是老板我说的算!”乔棉看着最后几个客人也走了,对唐清道“今天应该没多少人了,咱们就关铺子吧。”
唐清将今天的钱匣子递给乔棉,道“也好,那我就先回家了。”
待唐清要走时,乔棉犹豫了会儿,还是开口问“有宋泊泽的消息了吗?”
唐清一愣,过会儿才勉强露出个笑来“没有。”
乔棉试探道“要不我,我让烈山去打听打听?”
唐清摇摇头,叹气道“就算宋大人再不是人可也是生他的父亲,母亲也落发为尼,家也没了,从县官之子又变成犯人之子,连科举不能参与了,我要是他也许也会好好静一静。”
乔棉见他没有钻牛角尖,也放下心来点头“行,你只要想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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