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赵亦燃与阿泠跟随押送周其进京的队伍一起到达京都。
穿过高耸的城门,入内是与邺京城截然不同的喧闹与繁华。人来人往的街道,卖着各色物品的小摊,以及穿过人群带着独特京味的小贩吆喝声。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嘞!新鲜出炉的热包子嘞~”
接连几天的赶路,让赵亦燃不禁身心俱疲,浑身上下腰酸背痛,在与随行官兵告别后,赵亦燃跟在阿泠的身后,准备一起去丞相府。
阿泠的精神倒是看上去比赵亦燃要好上许多,毕竟是敢独自一人骑马赶去千里之外的邺京城的人。
“赵姐姐,快跟上!”
阿泠小跑着往吆喝着买包子那处走,跑了几步发现赵亦燃并没有跟上,又转了回去,跑到赵亦燃身旁神情激动,有些按耐不住地开口道:“赵姐姐,快点啊,那家包子可好吃了,去晚了可就被人全买光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些中暑,赵亦燃总感觉头晕目眩的,眼前阿泠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起来,昏昏沉沉间,好像听到了方净寒的声音。
“燃……阿泠!”
“兄长!”
阿泠顺着那道由担忧渐而转变为严厉的声音望去,就见自家兄长一袭紫衣十分显眼地站在人群中,脸上的表情让阿泠看着本能地有些心虚,她一边艰难地扶着陷入昏迷的赵亦燃,一边惴惴不安地看着方净寒一步步朝自己走近。
眼看着方净寒越走越近,阿泠心中越发慌张,她想要伸出手护住自己很可能会遭殃的脑袋,但顾念着一松手就会掉在地上的赵亦燃,只得紧闭着双眼,低头朝方净寒示弱道:“对不起兄长,阿泠知错了!”
因着阿泠这一声,周围有不少人驻足留意几人的动静,察觉到行人视线的燕舒轻扯了扯方净寒的袖子,轻声道:“净寒,有什么事回府再说吧。”
缓过神来的赵亦燃疲倦地抬起眼,看着燕舒落在方净寒胳膊下的手,轻眨了一下眼,随后站直身子,强撑着道:“阿泠,我没事了。”
一听到赵亦燃的声音,阿泠都顾不上明显生气了的方净寒,一脸担忧道:“赵姐姐,你真的没事了吗?要不要找个郎中看看?”
“没事的,只是有些中暑罢了。”
京都虽地处北方,可这六月天的正午却出奇的热!赵亦燃一手挡在眼前,眯着眼睛抬头看了一眼有些刺眼的天空,随后接着道:“我瞧着不远处有间客栈,这段时间我就暂时先去那里歇脚吧,你要是有什么事就来客栈找我。”
说完,赵亦燃抬脚就准备往客栈方向走去,却被心急的阿泠一把拉住,险些重心不稳摔倒,好在一旁的燕舒及时将人扶住,这才站稳身子。
“为什么啊?不是说好来京都的这段时间住我家的吗?”
阿泠一脸不解地开口道。
“多谢姑娘!”
赵亦燃却只是默默将被燕舒扶着的手收回,与对方拉开距离,并没有回答阿泠的问题。
见状,燕舒开口缓和气氛道:“小娘子看上去好像很累,客栈鱼龙混杂,怕是休息不好,既然阿泠诚心邀请,小娘子就不要客气了,先去丞相府好好休息休息才是当务之急。”
阿泠也连声附和道:“就是就是!”
在没见到燕舒之前,赵亦燃以为对方会是一个天性不羁的女中豪杰一类人物,却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位温婉亲和、落落大方的女子。一路风尘仆仆的赵亦燃站在对方面前,不免叫人看了显得有些落魄。
赵亦燃往后退了一步,抬起头刚准备拒绝,就听见一直沉默不语的方净寒开口道:“阿泠的客人就是我丞相府的客人,哪有客人来了京都让人住客栈的道理,传出去了我们丞相府的颜面何在!”
听见这话的阿泠与赵亦燃纷纷震惊着抬眼看向方净寒,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而燕舒也在听到方净寒这话后,有些恼怒地瞪了方净寒一眼,语气严肃道:“净寒!”
一直板着个脸的方净寒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赔笑着看着燕舒道:“是我语气不好,阿舒你别生气。”
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的赵亦燃双拳紧握着,她不知道方净寒现在演的这是哪一出,可对方装作完全不认识她的样子不假,对未婚妻燕舒亲密也不假,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跨时空的前女友,凭什么去质问别人为什么!
“阿泠,我随你回府!”
赵亦燃的声音,打断了阿泠想要质问方净寒为什么假装不认识赵亦燃的话,她不甘心地看着一脸失落的赵亦燃,随后很是不满地瞪了方净寒一眼,然后快步领着赵亦燃回了丞相府。
*
“兄长到底在做什么啊?为什么好端端地要假装不认识赵姐姐你?还有,我明明记得兄长之前与燕舒姐姐关系没这么亲密的!兄长当时受伤的时候,燕舒姐姐可是一次都没来看过,后来兄长醒了后,便一直跟父亲提起要同燕舒姐姐解除武装婚约……”
比赵亦燃这个当事人更为激动的阿泠,从领着赵亦燃进府到房间后,便一直喋喋不休地在赵亦燃耳边不断重复着,为什么!为什么!
吵得赵亦燃很是头疼,她扯下鞋子,身体无力地瘫软在床上,声音有气无力道:“阿泠,能不能让我先睡会?”
赵亦燃的声音虽然很轻,却还有完整地传入阿泠的耳朵里。
阿泠虽然一直在不断吐槽着自家兄长,可目光却从来没有从赵亦燃身上移走过半步,在听到赵亦燃的声音后,她赶忙应声道:“那赵姐姐你先休息,吃晚饭的时候我再来叫你!”
累坏了的赵亦燃这会儿已经没有余力回答阿泠的话,半梦半醒间,她听见阿泠小心翼翼地替自己合上门,随后离开。
恍惚间,又好像有人再度把门打开,那人立在自己身旁说了句什么,赵亦燃没有听清,只是在听见对方的声音后,眼角下意识地落下一滴泪来。
“为什么要分手?”
“我问你为什么要分手?”
“赵亦燃,你说话!”
“我……”
赵亦燃猛地睁开眼,正好对上一脸担忧看着自己的阿泠,随后神情恍惚地左右看了一眼,这才确定刚刚看见的,两眼通红跑来质问自己为什么分手的方净寒,只是在做梦。
“赵姐姐你终于醒了,我叫了你好久你都没醒,还一直哭……”
阿泠都急坏了,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赵亦燃是在她的劝说下进京的,本以为可以成全兄长一段姻缘,却不想兄长竟装作根本不认识赵亦燃。将一切过错全揽到自己身上的阿泠,心中是既不安又委屈,再看见这样子的赵亦燃,心里那根弦更是崩不住了。
“我哭了吗?”
流泪而不自知的赵亦燃抬手一摸,手上一片湿润,想不到都已经分手这么久了,还能为了一个梦哭成这样……
“哎呀,怎么了这是?”
燕舒见阿泠去叫赵亦燃起床,叫了许久都还未回来,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便自行赶了过来,不想却看见两个痛哭流涕的人,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看着两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本来也是无意识流泪的赵亦燃看着不知是何原因,哭得比自己还厉害的阿泠,忍不住破涕为笑道:“傻丫头,你在哭什么?”
阿泠一边擦着脸上的泪水,一边抽泣道:“我看到赵姐姐你难过,我就很难过!”
阿泠这话一出,赵亦燃先是一愣,随后笑得更厉害了。
燕舒见气氛终于缓和下来,这才跨步走进房间,冲着两人道:“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你们二人一路舟车劳顿,吃好睡好是应当的。如今小娘子已经错过了午饭,阿泠你可不能再让她错过晚饭了!”
本就是来叫赵亦燃吃饭的阿泠也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的目的,吸了吸鼻子,声音仍带着哭腔道:“燕舒姐姐说的对,赵姐姐,你快起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
“小娘子多吃菜,尝尝这鱼,可鲜了……”
一同在饭桌上吃饭的,除了赵亦燃,阿泠,方净寒,燕舒外,还有阿泠与方净寒的母亲,丞相夫人。
不同于高高在上的官夫人,方母为人特别亲和,慈眉善目的模样叫人看着就想亲近。
“多谢夫人!”
赵亦燃接过方母为其夹过来的鱼,小尝一口后,看着方母笑道:“很鲜很好吃!”
方母见赵亦燃喜欢,干脆把鱼挪了挪位置,移到赵亦燃方便夹的地方,语气和善道:“喜欢就好,以后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让厨子给你做。”
赵亦燃点了点头,有些受宠若惊道:“多谢夫人。”
坐在赵亦燃身旁的阿泠看着赵亦燃一脸骄傲道:“赵姐姐你看吧,我就说我阿娘可平易近人了吧!”
在来的路上,赵亦燃在听到一起吃饭的人还有方母后,一下子变得忐忑起来,即使在阿泠不断重复自己阿娘一点也不凶的前提下,赵亦燃也还是以为对方只是在安慰自己。
“阿泠已经将你们在邺京城的事都告诉我了,阿泠从小被我们宠坏了,跟她父亲拌了几句嘴后,就一声不吭地跑去了邺京城,可把我们都吓坏了,还有遇上了小娘子!那个叫周其的,如今夫君已亲自去了大理寺,断他有天大的本事,此次也逃脱不了,小娘子你就放心吧!”
听见这话的方净寒却突然放下筷子,表情严肃地看着阿泠道:“你到底在邺京城闹出了什么事?”
阿泠本来就因为方净寒对赵亦燃的态度,心中有气,所以故意避开方净寒,跑去跟方母诉苦,同时使劲把赵亦燃往天上夸,好让方母能说动父亲,亲自处理周其一案,同时也能因为这件事,对赵亦燃好一些。
面对方净寒的质问,阿泠直接甩下筷子,头也不回地站起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要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