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千万要坚持住,爹去了,我就只剩下您一个亲人了。”
张琨哭噎着道:“娘,您难道不想看我娶媳妇了吗?您难道不想抱孙子了吗?”
张母当然想啊,可她这身体确实快不行了。
“你赶快去报名,要是人招齐了,你干不了活可怎么办?”她急忙催促儿子。
张琨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他背过身去,急步跑出帐篷,一边往厂房招工的地方跑,一边抹着眼泪。
因看路不仔细,不小心撞上了一人。
他连忙弯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是我没看清路。”
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哭腔。
他不过十六七岁,长得又嫩,这么一哭倒让人心生几分同情。
章风本就是个心地善良的少年,见状不由问:“你怎么哭了?遇到什么事了?”
他神情真诚,话语关切,勾得陶琨心中酸涩更甚,眼泪滚滚而落,再也止不住。
章风急了:“你别哭啊,是不是撞疼哪里了?我带你去看大夫!”
说着就要扯他袖子带他去医馆。
“不是,我不疼,”陶琨摇摇头,“我、我就是忍不住想哭。”
章风见他衣衫褴褛,神色仓惶,便知他一定是新来的流民,心中同情更甚,低声温和道:
“你先别哭,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去找管事的说,说不定能解决呢。”
来崖州以后,张琨一直惶惶不安,他很怕他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崖州会比其他地方更差。
这下陡然碰到一个善良温和的少年,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一根浮木,连忙问:“真的能解决?!”
章风点点头:“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张琨人生地不熟,便忐忑地问:“我娘生病了,我没钱替她请大夫,这个也能解决吗?”
“你娘病了?!”章风惊了一下。
这下他明白这个小兄弟为什么哭成这样了。
有孝心的人值得帮。
想起自家以前的处境,想起阿爹卧病在床,想起阿娘每日辛苦浆洗衣物,再想到如今自己已经成为家里的顶梁柱,章风横生一股义气。
他拍着胸脯道:“你跟我去找管事,我们去问问管事,管事她人可好了,要是你娘真的生病了,管事一定不会不管的!”
张琨睁大眼睛,里面露出几分希冀,他咧嘴一笑:“谢谢你!”
“不用谢,既然你跟你娘到了崖州,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对了,我叫章风,你叫什么?”
“我叫张琨!”
“什么琨?”
“瑶琨的琨,是美玉的意思。”
“哈哈,我没读过书,不怎么识字,美玉,听着就是个好名字!”
“那以后有空,我教你认字啊!”
“好!”
两个少年并肩来找管事。
管事是流云,经过这段时间,流云在这些工匠面前很有信服力。
章风是中秋那日评选的优秀员工,流云不仅认识章风,还对章风观感很不错,这是一个能吃苦耐劳的好孩子。
听到两人来意,流云也没立刻给出答复,只道:“你留下名字和帐篷的编号,等会我派人去核实,待核实后,我再向上申请,你先回去等着。”
给流民分发帐篷时,每个帐篷上都标了记号,便于辨认。
流云说话和气,神色平淡,张琨忐忑的情绪渐渐减轻,连忙弯腰感谢,这腰弯的比九十度还要深。
出去后,章风凑近他耳边小声说:“你不用太担心,咱们殿下最仁善了,肯定有希望!”
“嗯!”张琨狠狠点头。
从方才管事的态度来看,这儿的人并不像他想象中那般歧视排斥流民。
章风又提醒:“不过,要是请大夫给你娘治病,你也得先赊账,以后需要以工抵债的。”
张琨明白,世上没有吃白食的道理,只要能治好他娘,他就算干一辈子活都愿意!
流云效率很高,很快核实张母生病一事,写了个申请书呈报上去。
谢瑛看到以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便告诉了君清氿。
君清氿很快就签字盖章同意了。
印章是她不久前刚找人刻好的,专门用来处理公务。和公主的专印不一样。
不过其实按理来说,这种小事本不该呈到她手上来,但谁让现在君清氿的办公体系和人员尚未完善,大部分的事情还是得让她亲力亲为,或者说让她来拿个章法。
看来,还是要尽快成立一个财务组,若是有了财务组,这种需要提前预支医疗费的事情,可以先由管事的核实盖章后,直接交由财务组审批拨款就行了。
当然,不仅要建财务组,还要建个督查机制,防止有人在这种事上投机取巧。
流云收到这份签批表后,让人叫来张琨。
张琨一脸激动地跑过来,“云管事!你找我!”
流云对孝顺父母的人素来高看一眼,神情温和地将审批表递给他。
“认字吧?”
“认字!”
张琨一眼看到“同意”二字,不由心花怒放,热泪盈眶!
这张奇奇怪怪的图纸,就是他和他娘的希望!
再往前一看,是君清氿的签字和印章,张琨不由呆在原地。
他从小到大见过的最大的官就是县太爷,未曾想,自己有一天竟能得殿下的恩泽!
殿下的字飘逸灵动,殿下的章古拙雅致,殿下果然如章风所言,和传言一样,是个大大的好人!
张琨喜不自胜,瞬间笑得见牙不见眼。
流风见状,也不由笑了。
她嘱咐道:“稍后我会委托大夫去为你娘诊治,医馆会按疗程给你提供药材,诊金和药钱都会记录在案,你以后是要还的。”
张琨连连点头:“我会还的!我会还的!”
他连蹦带跳跑回帐篷,手舞足蹈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张母。
张母本来都要认命了,一听这话,精神竟陡然好起来,惊异问:“当真同意了?”
张琨笑:“娘,是真的!我都看到殿下亲自签的字,亲手盖的章了!肯定没错的!”
张母双手合十,对着皇天后土感谢了半天,又转过头一脸严肃地对张琨道:“儿啊,殿下是咱家的大恩人,以后咱要好好干活,知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