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被称为“帮主”的男人将伞丢给身边人,冒着雨让人搭板,来到中船上。
真的是艺高人胆大。
中船上的人还震惊着呢,见到帮主都忘了行礼。
“嘿,醒神儿了!”帮主拍拍汉子的肩。
汉子方才还耀武扬威,而今懵着一张脸。突然被帮主拍肩,他吓了一大跳,终于回过神来。
“帮主!我事儿没办好,让你受惊了!”
汉子懊恼不迭。
早知对方箭术那么高,他就不会那么嘴碎了。
结果被人冒犯了帮主威严。
帮主捶开他,阔步走到船尾,先是打量了一下君清氿等人,才朗声开口:“方才是哪位英雄射的箭啊?”
谢绥长身鹤立:“有何指教?”
“是你?!”
帮主顿时惊讶,他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他的帮众都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他本以为射箭之人必定孔武有力,双臂鼓囊,且修炼箭术不少于二十年。
可眼前这人,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吧?
他直接问:“箭真是你射的?”
问话时,左眉上的疤一跳一跳,隔着雨幕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谢绥突然想起一个人,眸色不由深了几分。
“是我。”谢绥沉声回道。
他能看出来,这个男人比刚才叫嚣的汉子战力高上不少,是个硬茬子。
谢绥身形微动,不动声色挡住君清氿。
“哈哈哈哈,小小年纪,就有这么高的箭术,奇才!奇才!”
帮主生出惜才之心,朗声道:“你有这身本领,在你们这个船队屈才了!不如到我这边来,我肯定会好好待你!”
君清氿眉梢一挑,这就挖起墙角来了?
竟然敢挖她的人,这能忍?
君清氿伸手拍了拍谢绥的肩,上前一步,声音清越高扬:“大叔,你当着我的面挖我的人,不太讲究吧?”
帮主定睛一看,嚯,现在是什么世道了,竟然让一个小姑娘跑船?
这个船队就这么没人吗?
看来不过是一垃圾船队罢了。
“你就是你们船队主事的?看起来不行啊。”
君清氿颔首:“是啊,你也是主事儿的?”
另有帮众吼道:“这是咱们帮主!什么主事儿的!”
关山等人:“……”
帮主了不起啊?他们这边还是公主殿下呢!
帮主瞅几眼君清氿,觉得她长得虽顺眼,但还是无法胜任一个船队的主人,便继续挖墙脚,跟谢绥吼道:
“你这本事真的屈才了!你跟着这小姑娘还不如加入咱们船帮,真的不再想想?”
他是真的惜才。
就面前这条小破船,哪能留得住这样的少年英雄?
关山几人就要撸袖子骂,君清氿好脾气地拦住他们。
她要自己上。
“敢问贵帮名号?要是入了帮,每月多少工钱?过年过节可有福利?年纪多大能退休?退休后能不能养老?要是发生伤亡,能拿多少补偿金或抚恤金?”
君清氿砸出一大串问题,直接问懵帮主和帮众。
入了帮不就是该干活干活,该吃吃,该喝喝吗?怎么还有这么多讲究?
片刻安静后,一声轻笑打破僵局。
“这位小姐问的话甚是有趣。”
眉目温润的男子出现在帮主身侧,看向君清氿和谢绥时,眼中泛着温和欣赏的笑意。
“你怎么来了?”帮主挠头憨问。
男人瞥他一眼,“这些问题你能回答上来吗?”
“不能,嘿嘿。”
帮主特意往旁边挪一步,将正位让给他。
“在下长卿,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帮主叹口气,这人又开始跟人文绉绉。入帮这么久了,不仅没沾一点匪气,还拘着不给他讲脏话。
“长公子,幸会。”
君清氿还了半礼:“在下姓云,正要前往崖州办事,可否请贵帮借个道?”
长卿深深看她一眼,果断转向帮主:“改道,先让云小姐他们过去。”
帮主:“为什么啊?咱也是去庆州,已经不远了。”
吃水深的船改道很麻烦的。
长卿笑了笑:“就当交个朋友。”
一旁帮众建议道:“副帮主,反正咱也是去崖州,咱们离崖州不远了,干啥还要自找麻烦呢?”
长卿态度很坚定,对帮主道:“我什么时候害过你?”
帮主想想也是,虽然不知道长卿为什么这么坚持,但还是下令船只让道,供君清氿的船通过。
帮主目送船队远去,惆怅道:“好不容易看中一个好苗子,让你给放跑了。”
长卿没好气道:“你说再多,人都不会答应你。”
“凭什么?我这船帮不比他那个小船队豪气?”
长卿无奈,“你好好想想,那个主事人叫什么名。”
“不是姓云吗吗?”帮主一脸茫然。
长卿心好累。
“出自云家,又是赶去崖州,还是女子,船上其余人皆身姿挺拔,令行禁止,跟你这帮闹哄哄的帮众完全不一样……”
他停顿几息,“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反应过来?”
帮主回过神,瞬间瞪大眼珠子。
“你是说……”
长卿欣慰颔首:“就是你想的那样。”
“他们是官兵!”
长卿:“……”
孺子不可教也。
老天降道雷劈死他吧,他真的一刻也公事不下去了。
长卿用帮主听得懂的话问:“崖州现在的老大是谁?“
帮助脱口而出:“崖州知府李盛丰那小子啊。“
“你再说。“
在长卿的死亡凝视下,帮主智商上线,陡然反应过来:“你、你是说昭阳公主吗?“
长卿看到他终于猜出来,叹了口气,还好不算完全没救。
“你知道就好,她说她姓云,除了名动天下的云家,还有哪个云?“
云家,已经传承近千年的古老家族。
“对对付,还是你聪明。“
“那你说刚刚射箭的少年是谁?“
“谁啊?“帮主见长卿一脸高深莫测,问:“你不会以为是谢绥谢指挥使吧?怎么可能,他已经是残废了。”
提到谢绥,帮主不由重重地叹了口气:“可惜了,要是他还在,绝对比刚刚那小子还要厉害。”
长卿眸色幽深,喃喃道:“是么?”
可那样的英勇,除了谢绥,还会有谁?
难道又有什么不世出的天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