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你许了什么呀，合欢？”

林朝朝是真的想不通，她知道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真情二字在利益面前不过虚妄，真正有情有义之人天下没有多少。是以纵使有人因名利而背叛，她心里多少也会存着一两份理解。

良禽择木而栖，本是世间常情。

但合欢今日搞的这一出……林朝朝理解不了。

她心里依旧存着一两份当年的情谊 ，问她：“于情，我当年救你于危难。于利，我是给你青城山十二城望雪居掌事的主家人。你到底是脑子里进了多少水才会蠢到背叛我来帮他的，啊？”

还是这年头她跟不上时代潮流了，现在金钱名利连一个渣男都比不上了。

是她太俗，不懂这世间有情人。

“二小姐恕罪！饶过，饶过燕郎，合欢愿以死谢罪，求二小姐饶命！”

但合欢只是不停地磕头，不停地求情，不回答林朝朝半个字。

林朝朝从无双怀里出来，越过插在地上的细剑，踉跄着走到合欢身前。

“你不用死，但他不能活。回去之后按望雪居的规矩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别浪费在一个烂人身上。”

林朝朝对合欢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但终究念着当年的情分，不想让她年纪轻轻因为眼瞎心盲跟上一个人渣就香消玉陨。

她望着匍匐在地上不断求情的姑娘，忽然间想起六年前和司空长风来青城山时第一次见到合欢的场景：

满城风絮，被仇家追杀的姑娘浑身是血倒在马车前。

明明身中六箭奄奄一息，却还是能在林朝朝下车查看时猛然扯住她的衣角，她口中吐着血，却还是颤颤巍巍地说：“救我……救我……”

她的双眼因伤而黯淡，身上却有强烈的求生欲望。

妩媚的面容中却带着几分温婉，林朝朝救了她。

她很有能力，也很感激救命之恩。随司空长风来青城山治病的那些日子里，她看出林朝朝心里的忧愁，总是会绞尽脑汁的逗林朝朝开心。

道家之地清静，但那个时候两姑娘的笑声往往可以感染一整座山，仿佛桃花都更娇艳了些。

后来林朝朝回了雪月城，把这里的望雪居留给她打理，几年下来已经做到了青城山十二城望雪居的总事。

林朝朝很信任她，但没想到横膈在她们俩之间的不是利益，而是一个恶心的人渣。

“二小姐。”恍如当年，合欢扯着她的衣角哀求。

她此刻已然满脸都是血泪，一张原本皎好美丽的脸算是毁了一半。

“求，求二小姐饶他一命，是合欢对不起小姐，小姐有什么只管冲着合欢，饶，饶过他……”

红衣姑娘声声泣血 ，林朝朝见她这副样子就恨不得一巴掌帮她把脑子拍醒。

她就不明白了，那男人到底有什么好，给不了钱，给不了情，精神和物质上都是个废物，怎么就能让合欢疯魔成这样？

一下扯开衣角，林朝朝蹲下来和她平视。

“你知道他奸/淫了多少女孩子吗？你知道他玩死过多少姑娘吗？你知道他刚刚说，我的滋味比你更好吗？合欢，”林朝朝帮她擦了擦脸上的血，温柔却掷地有声道：“这种人不值得你这样。”

“你跟我回去，望雪居的惩罚从不会伤人性命，废了你这身武功，走过十二道刑罚之后之后我给你找最好的大夫，会支出银子给你生活。别替烂人求情，以后好好的。”

“二小姐……”合欢咬了咬牙，还是不愿意。打定主意要死磕在那男人身上，还欲再求情，然而此刻，变故横生——

“燕郎！”

她这一声凄厉的呼喊伴随着一柄飞剑掠出的“簌簌”风声响起。

只见那柄飞剑极快又极猛地飞出剑匣，破开长空，干脆利落地捅进了还在后面不断挣扎翻动着的人……头上。

那身子挣扎了一会儿，飞剑捅进后像陀螺一样高速旋转，跟钻孔机钻地一样，溅出花朵一般的脑浆和血混合物。

像一盘发烂的西红柿炒鸡蛋摊在地上。高速旋转的飞剑带起来的余势直接把那已经碎的不能再碎的脑袋荡飞几丈远。

半块混着红黄液体的头盖骨飞在合欢身前。

是无双突然出手。他听见林朝朝对合欢说的话，知道这人曾经对林朝朝起过淫心，当下能忍住就有鬼了。

云梭剑钉在地上，那男人早已生息全无。但剑依旧在转，硬生生把那头颅钉的四分五裂。

“无双！”没料到他会突然出剑，林朝朝见到这种场面心里一阵恶心，要杀也不该是这个时候杀啊。

身旁合欢的哀嚎声凄厉无比，扑腾着想爬过去靠近尸体。

“燕郎！燕郎……”

林朝朝一下大力把她扯回来，死了也好，这男的没救了，女的还可以救一救。

“你脑子清醒点！他干了那么多恶事死了是天理昭昭，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本就不该和他有什么牵扯。听我的，好好回去，以你的姿容往后无论是独身还是嫁人，都不愁活不好。”

“我不，燕郎，燕郎……”

合欢只是不断哀嚎着痛哭，挣扎着想要推开林朝朝。

“嗖——”沾着血和脑浆的云梭剑从那七零八碎的头颅中飞起，插在合欢的指间缝隙处。

“闭嘴，嚎的难听死了。”无双最不耐烦听这种哭嚎。在他看来这两个人一个眼瞎，一个嘴臭，天生一对。要不是林朝朝不让，无双早一剑成全他们俩去阎罗殿相聚了。

“无双。”林朝朝有些不悦地冲他摇了摇头。少年负气的侧过身去，把剑收回来。

也不知是被无双的剑吓到还是林朝朝的话她听进去了，合欢渐渐止住了哭声，伏在地上抽泣。

见她终于冷静了些，林朝朝又说了些劝慰之言。

合欢傻愣愣地瘫坐在地上，目光涣散。

“是合欢犯蠢了。”

良久，她才抬起那双呆呆木木的眼。她盯着林朝朝，眼中死寂一片。

“合欢随小姐回去受罚。”

她将头埋在地上，弱弱吐出几个字。

“你能想通就好。”

合欢垂着头不作声，林朝朝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她说完撑着双腿站起来，但蹲久了突然站起让她的大脑有些供血不足，加上这大半天又被绑又动手还没有吃什么东西，林朝朝眼前狠狠一花，侧过头摁着太阳穴想克制一下突如其来的混乱。

然而，

飞剑破空的声音短促又急切。

“唰——”的一声。

青色的剑光在林朝朝余光里一闪而过，紧接着就是一抹艳丽的血光。

“啊！！”

和合欢刺耳的惨叫声一起落地的还有半截素白纤细的手肘。

“珰——”

一声微小的金属制品落地声无比清晰地传入林朝朝耳中。

她顺着那半截断手看去，前方掉落的细小不过几寸的暗器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紫光。

失了一只手的合欢在地上痛到打滚，无双的飞剑还插在那只手上。

她狠狠打了个冷战：暗器上淬了毒。

“姐姐。”无双忙过来检查她的情况，见无事才松了一口气。

“……合欢。”

林朝朝花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她心一万个不敢相信，但事实却像巴掌一样狠狠把她抽回现实。

“你要杀我？”

她垂下眸子死死盯着地上的合欢，双眼通红。

“我对你不够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