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放学后,孟辞意以胃疼为借口躲过了晚饭。
拖着行李箱进入电梯,直达顶楼。
来之前范予纯给了她备用钥匙。
拧开门锁,换上拖鞋,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
复式公寓空荡荡的,没什么人气。
吃完的泡面丢在桌子上,沙发上还有两三件毛衣,偶尔传出几声鸟鸣。
习惯了家里有佣人打扫,孟辞意只简单收了收衣服。
大致整理好房间,便朝声音传出的方向走去。
阳台上摆着个银色鸟笼,里面有一只鹦鹉。
玄凤鹦鹉羽毛呈淡黄色,喙两侧是鲜明的红,会说“你好”“再见”等简单词汇,十分讨喜。
孟辞意陪它玩了会儿,就听门铃声响。
是忘带钥匙了吗?
她来到玄关,打开门。
门外站着个男人。
男人约莫二十多岁,长相不修边幅,但也算得上周正。
卡其色西装被精致熨烫过,上衣平整,裤管笔直,鼻梁上架着副金丝边眼镜。
见开门的是孟辞意,男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微笑道:“你是辞意吧?”
孟辞意带着点防备,“您是?”
“沈杬舟,沈璨杨的儿子,也就是你哥哥。”沈杬舟温和地说,“叫我沈哥就好。”
沈璨杨,电器界知名大亨,也是范予纯的男朋友。
为了做生意,沈璨杨常年漂泊在外,范予纯陪在他身边,一年内孟辞意连亲妈都见不着几次面,更别说这位准继父。
“沈哥。”孟辞意乖乖叫人。
她讲话时语调里有种南方人特有的柔软,像无意间撒了个娇。
“真乖。”沈杬舟忍住想在她头上摸一摸的冲动。
孟辞意对他并非毫无印象。
范予纯离开A市前他们见过,不过是在很久以前了。
依稀记得他是个很温柔的人。
总是用拙劣的魔术逗她开心,每次出差都会给她带礼物,还代替父母去参加她的家长会。
凭借这点模糊的记忆,孟辞意对眼前的男人抱有好感。
“沈哥,进来坐,我去沏壶茶。”
沈杬舟本打算送完东西就回公司的,碍于热情,只得进屋坐下来。
况且他好长时间没见过她了,扭头就走,总归失了礼节。
孟辞意在厨房里翻了一圈,终于在壁橱紧里边找到了一包白茶。
不是什么好牌子,但拿来待客已经足够了。
将茶叶倒入玻璃杯中,冲上热水。
没一会儿,香气四溢。
“茶很香。”沈杬舟品了一口,称赞道。
作为上市集团副总经理,他当然能品出茶的好坏,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茶优良与否还掺杂着另一个条件。
孟辞意略显拘谨地站在他旁边。
这时离得近了,她发觉相比初见时,沈杬舟身上多了种出身名门的矜贵气质,没那么好接近了。
“站着干什么?坐下,让哥哥好好看看。”沈杬舟看出了她的不自在,示意孟辞意坐到对面的沙发上。
孟辞意照做。
人们都是女大十八变,上下打量一番,沈杬舟却没瞧出她明显的变化。
一定要说哪里变了,便是小孩子天性中的活跃因子转化为少女的恬静温顺,以及越发灵动的双眼。
只一眼,他就喜欢上了她的眼睛。
颜色和轮廓都是那样完美,像上好的宝物,让人萌生不出半点亵玩的心思,不自觉地静下心来细细观赏。
沈杬舟:“听范阿姨说你在一中读书?”
孟辞意:“对。”
沈杬舟:“那咱们算半个校友。我高中也是在一中读的,毕业前保送了A大。”
孟辞意:“好厉害。”
沈杬舟:“过奖。”
好多年没见,两个人之间难免有些生疏。
孟辞意不会聊天,好在沈杬舟绅士风度十足,话题接连不断。
手指摩挲着杯壁,沈杬舟抬腕看表,“我等下还有个会,范阿姨没回来的话就给我打电话,给你送好吃的。”
“谢谢沈哥。”
“都是一家人,不用跟我客气。”
走出公寓,沈杬舟发动SUV。
半小时后,车停在富丽堂皇的建筑前。
这里将要举行一场大型拍卖会。
场外豪车无数,场内名流觥筹交错,等待着活动开始。
换作平常的拍卖会,沈杬舟看都不看一眼。
在举办方千方百计地邀请,并且承诺有上等货的情况下,这才赏脸光顾。
步入大厅,Sale立马迎了上来。
为他介绍此次拍卖的详细内容。
沈杬舟对这种近似于苍蝇的嗡嗡声心生厌烦。
掏出几张红票子堵住了她的嘴。
艺术是用来欣赏的。
不是用来说三道四的。
拍卖会进行过程中,他接到了一通电话。
范予纯:“沈总,上个月说的那只镯子……”
“放心吧,我沈杬舟许下的事还没有办不到的。”沈杬舟把玩着圆滚的绿檀珠,唇角的笑意就没褪去过,“交给小美女了。”
范予纯立刻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
“你见到辞意了?”
“何止见到了,那小嘴儿一口一个‘哥’的叫得可甜着呢。”
说话的间隙,台上展示柜里的瓷器落拍,工作人员换上新的拍品。
绒布中躺着一条由白水晶打造的项链,据说出自俄罗斯珠宝大师之手,在灯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看到这条项链的瞬间,沈杬舟想到了一个人。
二话不说将其拍下。
-
晚上,范予纯发短信来说临时有事,需要忙一阵子。
于是整个周末,孟辞意连她的影子都没见着。
来时没带书包,又不太习惯一个人住,周日孟辞意便回了孟廷那。
前院难得有人。
闵邯和闵佳一个烫着秋千,一个坐在长椅上,共度夕阳下的悠闲时光。
感觉到她的靠近,闵邯抬起头,顺势将手机收进口袋里。
孟辞意心直口快道:“你们怎么还没走?”
闵邯:“哪有赶客人的道理?”
孟辞意哽住。
“复读机啊你。”
她倒不是不欢迎他们。
莫名觉得闵邯不该出现在这里,太奇怪了。
好像他们真的成了一家人一样。
她不喜欢这样。
“周五那天我碰见张小清了。”孟辞意将碎发捋到耳后,说。
她原本不想提起这件事的。
话到嘴边,不受控制地跑了出来。
“嗯。”闵邯望向做摆锤运动的秋千,时间长了,有微弱的催眠效果。
“关于那件事,我认为我有必要……”
“呀,辞意你什么来的?”话说到一半,被翟丽媛打断,“外边这么冷,天都快黑了,还不快点进来?菜都快凉啦!”
闵佳从秋千上跳下来。
跟在大人和哥哥姐姐后面。
到卧室配套的卫生间洗完手,闵佳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乱了。
“哥哥,可以帮我梳下头吗?”
闵邯拿起台盆柜上的梳子。
顶着个不三不四的丸子头,闵佳恰巧碰到从房间出来的孟辞意。
孟辞意盯着她看了半天。
这是什么新兴潮流吗?
凌乱美?
“闵邯,佳佳的头发是你绑的?”孟辞意问道。
“嗯。”闵邯丝毫没觉出哪里不对。
没等孟辞意吐槽,孟廷从主卧出来。
“怎么还这么见外,快叫‘哥’。”
孟辞意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
便放弃拯救闵佳的头发,径自走向楼梯。
谁知孟廷是认真的。
“孟辞意,在你妈那待了两天怎么还越来越没教养了?听不见我说话是吗?”
孟辞意停下脚步。
转过身,对上孟廷冷硬的视线。
乖惯了的孩子从不顶嘴,连为自己辩解都很困难。
他们分不清这两者的区别,生怕又一次惹怒了对方。
“是我不让她喊的。”空气几近凝固之际,闵邯插话说。
两人同时朝他看去。
“闵佳说‘哥哥’只有她能叫。”闵邯说瞎话不眨眼,“是不是,佳佳?”
闵佳配合地点点头。
气氛缓和了些。
像春季的冰川,虽有小部分融化成水汇入河流,仍冻得人直发僵。
“行吧。”孟廷脸上的表情不再那么凝重,“都下来吃饭吧。”
待楼下传来交谈声,孟辞意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她很久没见过孟廷发脾气了,吓得手心都出了汗。
“谢谢。”
闵邯牵着闵佳经过身边时,孟辞意低声说。
她没想到他会帮她。
心中的感激不住的滋生。
闵邯冷冷地丢下一个字:“笨。”
随后走下楼梯。
-
睡前,闵佳吵着要听故事。
她在陌生的环境中睡不踏实,只有童话能助她安然入眠。
少儿读物,天真纯粹得如出一辙。
王子娶了公主,猎人救了少女,从此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闵邯这一念,就是一个小时。
嘴唇发干,他喝了口床头柜上的水,解答闵佳提出的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
“哥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水晶宫殿吗?”
“没有。”
“糖果屋呢?”
“没有。”
“星星罐总该有了吧?”
“没有。”
夜很长很静。
闵佳睁着眼睛,搞不懂为什么现实里什么也没有。
要是能生活在书里的世界就好了。
“遇到困难的时候,会有人及时出现来帮我吗?像王子那样?”
“会。”
“会有人来帮哥哥吗?”
闵佳没得到回答。
枕边呼吸声均匀,她的守护神哥哥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杬(yuán)
今天是护妻邯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