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昏睡了三天的阿姐醒了,方子游连忙一溜小跑过来探望,进门的时候床帐仍旧严严实实地遮着,他却瞥到一截裙摆从旁边飘过,跟着一扭头,就见他的好姐姐刚好走到在妆台前坐下照镜子。
方子游吓了一跳,揉揉眼确定那是自己的姐姐,这才惊喜地上前,刚要开口说话就见背对着他的东方既白抬手制止了他,“我刚给你姐夫点了睡穴,别嚷嚷。”
捂了捂忽然加快的小心脏,方子游凑到妆台边,“阿姐,你没事了?”
美人扭过头,露出一张熟悉的绝色容颜,只是这张脸上却覆盖了一道道颜色还未淡去的鳞片状纹路,猝不及防正面对上,少年踮着脚嚓嚓后退两步,“这……”
原来泡水没用啊。
“生孩子是伤元气的事,休息一阵养好了就会消退的。”东方既白倒是淡定,毕竟这说起来也不是第一回。
方子游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又瞅了眼床帐的方向,脑子乍一想,不由联想起被抽干精气的青年男子和采阳补阴的千年老妖怪来,这千年老妖怪的精神……看着好像不是一般的好。
他小脑瓜子一琢磨,低声道:“姐姐,姐夫这几日可是一直守在你身边,就昨日洗三的时候才让我替了他一会。”
东方既白垂下眼,轻轻地嗯了一声,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子游眼见着阿姐突然发起了呆,心道姐姐这面热心冷的可得多心疼点姐夫才好,正要再给姐夫好男人的形象添几把火,就听到她说道:“会抱孩子么?把凌尘抱过来。”
“哦……哦。”东海小霸王乖乖地走到小床边,弯腰小心翼翼地抱起他的大侄子来到姐姐身边,以为她要抱孩子,却见她盯着他略微皱眉。
他下意识以为自己抱得不对,努力回想李心月是怎么教他们抱的,这么小的孩子骨头还没长好,要特别注意让脖颈有个支撑,他这一只手托着脖子,另一只手托着屁股,让小凌尘枕在弯曲的胳膊肘上,好像……没抱错吧?
被姐姐这么一盯,方子游顿时紧张了起来,他一紧张就感觉那胳膊酸酸的,好像抱了个一千斤的石墩子,好在东方既白只看了一会就移开了视线,“算了,这么小的孩子抱的时间长了以后不抱都不行,放回去吧。”
啊?不是她让他抱出来的吗?
方子游一头雾水地又把大侄子放回小床里,同姐姐说了没几句就被赶出了房门。他满脸困惑地从正房里走出来,刚好遇见了同样想来探望的叶鼎之,他干脆拉过好兄弟直接往外走,“你说我姐姐是不是生孩子的时候伤到了这儿?”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叶鼎之抿了抿唇,“可能伤到了你的脑子吧?”
“还真是……”方子游走出几步,然后才反应过来,“啊?”
两个少年人刚走出院门就打了起来,东方既白在他们越打越远的声音里起身走到儿子躺着的小床里,盯着他红嘟嘟的小脸,大约半炷香的功夫她才伸出手,学着子游的样子把儿子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软绵绵,热乎乎,但就是有点儿……挺丑的。
东方既白在心里安慰了下自己小孩子要生下来退了红才慢慢好看起来,现在这样跟小猴子似的还是将就着看几天。
她轻吸了口气,再看自己儿子的时候却发现他眼皮子抖了抖,之后微微睁开了一条缝。东方既白算了算日子,猜想这小东西应该已经能睁眼了,也不知道他看到他这个亲娘是什么反应。
屋里的光线不亮,小凌尘渐渐睁开了眼,抱着他的是个很陌生的怀抱,冷冰冰的却透着一丝熟悉,还有一种他很喜欢的味道。
他看向了抱他的人,随后眼睛鼻子嘴巴全都挤到了一起。
哇!
嚎啕大哭!
东方既白浑身都僵硬了,抱着儿子格外手足无措,外头伺候的人听到里面孩子在哭顿时走进来,却看见几日不见的王妃背对着他们站在床前,手一拂,“没事,出去。”
孩子哭得很大声,侍女相视一眼,低头走了出去。
屋里没了旁人,小凌尘还在哭,东方既白有种想给他也点个睡穴的抽动,可这么脆弱的孩子她怕一不小心给点断气了,只好瞪着他,“不许哭。”
怎料儿子哭得嗓门更大了,哭得她脑仁疼,她索性把他塞回小床里,“我还没说嫌你长得丑,你还觉得我吓人了?”
小凌尘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五官皱在一起哇哇大哭,东方既白无奈地抓着小床的边缘摇了摇,语气狠狠地说:“再哭把你爹吵醒了我揍你知道不?”
哭得稀里哗啦的幼崽猛地打了个哭嗝,一抽一抽的,不知道是因为摇床的晃动还是因为感受到了来自亲娘的威胁,哭声倒是乖乖小了下去。
等儿子不哭了,东方既白松了口气,直起腰的时候眼前有点发黑,她平复了下气息才看向自己的好儿子,这好大儿哭了一阵又傻乎乎地睡着了,她在他脑门子上戳了戳,“你可真是我亲生的。”
东方既白如释重负地在床沿上坐下,床上的男人有转醒的迹象,她又一次点了他的睡穴,这回他睡得更沉了。她叹了口气,脱掉鞋子在他身边躺下来,儿子是来讨债的,倒也不假。
萧若风醒来的时候已经暮色四合,东方既白靠在他左边睡得很沉,怀孕这么长时间倒是把她闷头蜷睡的习惯改了过来,他轻手轻脚地侧过身将她揽进怀里,却觉得自己的胸口有点刺痛,他一低头,微微敞开的衣领下露出了一圈牙印。
呃……这大小,他哭笑不得地看了眼睡得正香的妻子,她怎么突然还偷偷摸摸咬人呢?
对此,东方既白夜里睡醒之后呆了一会,随后撇嘴道:“替你儿子还债。”
萧若风起身后问过侍女凌尘有没有什么不对,侍女便把小殿下大哭一场的事情禀告了。
因为东方既白没醒,李心月这几天便带着女儿暂时住在王府里,只不过主院附近的两间院子给了叶鼎之和方子游,她们母女俩住得要稍远一些。李心月过来看他们的时候刚好听到侍女禀告,便问道:“是不是闻到既白身上的味道饿了?”
饿了?
“他不是嫌我长得吓人?”听到萧若风的转述,东方既白愣愣地问。
萧若风好笑地捏了捏妻子和儿子一样睡得红扑扑的脸,“不是。”
那么小的孩子,哪有分辨美丑的能力,再说了……“你怎么会觉得自己不好看?”
东方既白摸了摸自己的脸,鳞纹虽然淡了但还是没有退,“现在这样也不能算好看吧。”
萧若风搂着妻子在她的脸上亲吻,“等凌尘长大了就会知道,他的娘亲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子。”
东方既白醒来的日子刚刚好,有李心月在,她很快学会了给儿子喂奶,这小东西才这么点大,胃口倒是不小,还特别能睡,这算不算随她的地方。
萧若风让人在窗边放了一张宽敞的软榻,天气好的时候就抱着儿子陪着妻子隔着窗纸浅浅地晒一下太阳。
日子过了两三天,百里东君拉着司空长风来串过几次门,不是来看小凌尘的就是来拉叶鼎之和方子游出去喝酒的,东方既白不由问萧若风道:“侯爷的事情解决了吗?”
“侯爷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是不怕查的,谋逆案的事情不了了之,父皇加封侯爷为君武侯,镇守西南两方国门,且爵位世袭罔替。”
这是千里迢迢把人抓过来,没治罪,还给升了官,出乎所有人意料。
太安帝这用意……东方既白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萧若风,她忽然意识到,其实哪怕她不对林贵妃动手,那个失去了儿子的女人也活不了多久。
随后,她又想到一个问题:“你好像很久没去上朝了。”
萧若风垂眸道:“说了你身体不适,向父皇告假了。”
东方既白有些欲言又止,他打断了她的思路,“既白,累了这么多年,让我休息一会吧。”
她微微抿唇,轻嗯了一声。
景玉王府里,胡错杨是在萧凌尘出生半个月后才知道琅琊王妃已经生产的消息,她十分震惊,“为何隔了那么久才报?孩子可还健康?既白如何?”
这么重要的事居然隔了半个月才收到消息,以两座王府的关系而言是不应该的,胡错杨的心口忽然漏了几拍,“你去将管家叫来,我有话问他。”
自从怀孕之后,她怀相不好,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打点偌大一个王府,萧若瑾也将王府的庶务交给了旁人打理,之前她先后听说王府遭了两次贼,正妃寝殿的护卫的确增派了许多,但还不至于让琅琊王府的喜事传不进来。
景玉王府的管家很快就来了,一听王妃问的是琅琊王府的事,脸上顿时浮现难色,对于王爷的事情他还是知道几分的,因此对着王妃的询问,他只能打圆场回避。
胡错杨见此,料想一定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打发走管家之后,她吩咐翠珠道:“下次霜却偷偷联系你的时候,你让他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