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红起来这件事，除了刚回国的疯狂景象，叶晓并没有更多的实感，直到叶爸叶妈偶然提起，学生刚问过叶晓是不是她女儿；去上《来做客的朋友》时，连续几周发现有蹲点的粉丝，有几个粉丝已经是熟脸了，叶晓每次见到都会让丸子送喝奶茶和零食过去。

接近过年的时候，叶晓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回爸妈家的路上有人在盯梢，私生活慢慢像一张洞口不断扩张的渔网，窥探欲、好奇都迫不及待地涌进来。

任成也让丸子主要负责粉丝这方面，慢慢开始经营叶晓的粉丝后援会，毕竟商业奇才、华尔街之狼一般的任老板名言：粉丝是一种经济现象。

去年的冬天她觉得人生太累，北京的冬天没有丁点儿绿意，今年觉得还行，老北京的街头热热闹闹，刚出门的时候，叶爸正准备出门买水仙花，说今年要多买几盆。

前几天，任成和齐田开会，说是梅森导演的电影开始筹备，目前叫得上名字的小花都跃跃欲试，不过从过往资历就要筛下去几个，比如钟毓，由于《清梦传奇》带来了大量的年轻粉丝，已经是黑红类女星里风头最劲的一个，行业内的专业评价也自然不会高。

“你有信心吗？”，丸子问她。

“没有，到现在我连本子都没看过。”叶晓有点无奈，梅森导演竟然还让每个人都素颜去，叶晓不敢造次，她年轻又保养到位，只是差了点气色，涂了变色唇膏，准备一会儿进去之前擦干净。

试镜的地方在北京郊区的一栋别墅内，这里算是梅森导演的个人工作室，来到这里说明你已经通关来到了最后几步，圈内把这座别墅叫做“梅森的电影制造厂”。梅森刚过五十，妻子圈内大美人，没有其他导演乱七八糟的新闻，这里是纯纯粹粹的工作室，任成开车经过一片光秃秃的树林，在几颗高耸的松柏树前停了下来。

Peter以前讲过，梅森导演曾经花大价钱请他做了一部戏的妆造：“梅森导演对女演员要求很高，可能是自己老婆是大美人，反正不喜欢一眼看出来的整容，男人一般不相信自己老婆也打针”。

叶晓掏出化妆镜子，看着自己的脸，坦白说那一点点整容痕迹真的看不出来，皮肤要比常人白几个度，眼下有浅浅的乌青，并不影响什么，只是说实话，五官还算不错而已，在一众小花里并没有什么优越的地方。

这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冬天的下午黑的早，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原因，这荒凉的地界儿天色黑的格外早，远处几只鸟轻轻掠过，太安静了，都能听到翅膀上下翻飞的声音。

别墅内人不少，摄影师、制片人、一众大大小小的机器，像个小型的片场，还有男男女女几个艺人，好像是梅森导演以往作品里的黄金配角，处了这么多年，私下里的关系一定很好。都没有在工作，像是在开沙龙一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侃侃而谈，古董水晶吊灯衬的每个人的神色都和煦几分。

娱乐圈的生意和其他生意没什么两样，都遵照了中国自古以来的人情社会的传统，其实好莱坞也一样，做成朋友就什么都好谈了。

任老板是交际花里面的花蝴蝶，来到这样的场如鱼得水，先是领着叶晓一通介绍，又找了年长点的女艺人跟着聊天，等从中国古典文学聊到现代主义时，落地窗外的庭院灯亮了起来，不知道哪个男艺人调笑说，“林大美女来给我们这些人管饭了。”

那女艺人给她解释，说梅森导演和林如意大美人如何鹣鲽情深，梅森导演在这郊外废寝忘食，大美人天天在家等厨子做好饭，跟着司机一起送过来。林如意早已退圈很久，她红的时候是大陆有名的顶尖美女，被梅森导演苦追好几年，梅导演获得威尼斯奖项时转头就跟林大美女求婚，退圈这十多年，但其美貌的传奇程度和夫妻恩爱的佳话依旧是大家津津乐道的故事。

几个穿着制服的服务员将餐车推进来，等全部都摆在长餐桌上，林大美女才施施然出现，她穿着水貂皮大衣，一张没有涂脂粉的脸，但仔细看，好像口红和眼妆是有的，头发挽在后面，也许是因为这些客人才特意打扮的。

进门就笑意盈盈说，“他呀，一工作起来就不吃饭，他不吃不要紧，还有你们这些人，听说你们今天来得人多，叫的望江苑的饭菜送过来，家里做不了这么多，你们多包涵啊。”

“是我们没眼色，到了吃饭的点啊就该走了。”像是哪个影视公司的制作人，一听就是多年熟识。

这边那个五十多岁的黄金配角男艺人接话，“老孙，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孤家寡人，可就是来蹭饭的。”

大家都很捧场，入席之前，那女艺人和任成给林如意介绍了叶晓。

大美人丝毫不见骄矜，“我儿子前两天才拉着我去看了你的电影，可真有气质，演技也够灵。”

叶晓赶紧哪里哪里，“您才是业界公认的演技好。”

这么多不熟的人在场，叶晓也没有发言的资格，只能吃点东西，但有不能多吃，挑着看起来油水不多的饭菜下手，愣是把一小碗的粗粮米饭吃干净了。

不过望江苑的饭菜确实好吃，对得起昂贵的价格，就是明天早晨得起床跑五公里。

任成坐她旁边倒是没吃多少，因为一张嘴净说了话，那位姓孙的制作人倒是对他很有好感，“你大哥最近还好吧，有些日子没见过他了。”

原来是商场旧识，交际圈的人情世故典型几句话，“我认识哥”、“我和你爸当年……”、“久仰你爹的大名”，堪称男权社会的遗毒之最。

那位制作人又转头看向叶晓，“我当年在t大听过你爸的课。”

叶晓还没反应的时候，梅森导演疑惑开口，“叶小姐的父亲是？”

“叶小姐父母都在t大教书，都是经济学的教授，我记得你哥哥也是在T大？”，姓孙的经纪人显然和任成同属一个物种，是神通广大的华尔街之狼。

叶晓笑笑，“是，我们家就我一个没遗传好。”

在线的人听到这里交换神色，因为叶晓的门第，也许以后的路会更平顺一些，起码让看笑话的人少了一些卑劣的心思。任成为她尽心力做事之后也说过这样的话：“幸亏你家也算上书香门第，不然啊，这圈儿里脏的、臭的，恐怕真得见识见识，有了这出身，起码人人心里都得掂量几分尊重。”

行了，传统男权社会坐实了。

等到一些熟识的朋友吃完饭回家，客厅里留下了制作人、林如意和梅森导演。

开始就这部电影攀谈起来，梅森导演不多话，主要是那位制作人和任成在聊，林如意给叶晓讲戏，因为叶晓饰演的是林如意的闺女，林如意觉得一定要自己挑选。

林如意说这部戏就是探讨特殊时期的母女之情，也就是子女在□□期间犹豫要不要举报自己父母，是一部挣扎的亲情，讲戏足足讲了半个多小时，中间数次红了眼圈，低头看自己百达翡丽，才惊觉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又开口说，“这部戏的本子我还没有发出去，我主要是来看看你，你的演技呢，在我这里是过关的，而且像你演技这么好但是这么年轻的女演员现在太少了，我们现在是最想选的就是你，等快过年的时候在三环的公司，会安排最后一次试镜，到时候你再来，因为这个戏不急，想接的人也很多，希望你耐心点。”

叶晓也跟着红了几次眼圈，点点头，起身和任成准备告辞。

林如意也送他们到门厅，“看看我把你讲哭了，回去好好休息。”

车子又驶过那片光秃秃的、有些吓人的的林子，惊起一片飞鸟。

任成说，“我还以为你这种艺术家最讨厌这样的场合。”

“你现在是在讽刺我吗？我又不傻，梅森也算是名导演里不那么商业的了。”

“那是，你看过他的自传吗，他印象中的自己就是沉默的文艺美少年，喜欢油画、雕塑、建筑这类静默美感的事物，不过他本人文学底子深厚，做人也算厚道，不是那种胡来的导演。”

叶晓被逗笑，“听说他私下里还嫌弃陆景商业？”

“是，国内导演里他最看不起的就是陆景，也不想想自己这两年拍的都是商业片，最喜欢的就是娄阳和明特。”

“这些消息你到底怎么搞来的？”

“山人自有妙计，你别想了，齐田把这部戏已经谈好了，林如意刚才吓唬你呢，她一向都喜欢这样讲话，左不过就是嫌齐田要价太高，都入围三大了还想压价格，这两口子是有名的精明。”

听到那个公司给出的价位，问任成，“我现在算一线吗？”

“你有经典传世代表作吗？”

叶晓：……

“那就再等十年。”

三十二岁啊，那可真是久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