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由莉和小诚送走之后,夜晴回到了那个隐匿的酒吧。
其实,这里更像一个集合点,或者说安全屋之类的东西?
松散地躺在房间边缘黑色沙发上的夜晴没来由地想到。虽然对其余两人来说,这只是一个聚集地,但对失去住所之后,能让自己安然躺下的地方,除了之前的一个仓库之外,只有这个地方了。
「希望那个女人能尽快过来,感觉在这个沙发山躺久了,我一会就会意识模糊……」
夜晴伸出手,对着天花板上的光源——关节分明的手做出了抓握的动作,夜晴将“光源”攥在手中。
很幼稚的行为,但也别太多责备夜晴了,她的生活之中,已经没有多少娱乐了,偶尔孩子气一下,也没关系的吧?
手掌打开,光源又从手中“逃出”,或许夜晴自己也觉得这个游戏实在无趣,她松开了手臂上的肌肉,任由手臂坠落在自己的胸膛上。
还没来吗。
与其这样无谓地等待,还是闭上双眼,稍微稍微地休息一会,放空心思……
夜晴的意识,游荡到一块翠绿的天地,牧草与牛羊,暖阳与和风……
在那摇曳的牧草之中,凉亭之下,一个夏装的身影……
无比熟悉的身影,黑色的长发,与天空同色的眼睛。
可是那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却充满了疑惑——
夜晴,喜久枝?
我想我们并不认识吧。
——夜晴?
——喜久枝?
“喜久枝?”
她睁开眼睛,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睡着了。
耳边是门被关上的声音,打开门的就是之前的那位帮助夜晴操控【妖怪】以激发畔津诚能力的女性,因为种种原因,对方似乎不能告诉自己她的名字。为了方便,夜晴自顾自地帮那个女人取了一个代号。
“抱歉,酒姐姐,因为你一直没来,我等得睡着了……”
倘若是平时,夜晴绝不会错过就此挖苦一下这个女人的机会,但由于夜晴刚睡醒,没能思考那么复杂的东西,因此她也没兴趣做这种事情了。
——其实,也有刚才做的那个无趣的梦的因素在内。
她伸了个懒腰,将沙发附近的毯子拉了过来,盖在自己的腿上,“酒姐姐”也在她身边空出来的地方落了座。
“不不,喜久枝不用跟我道歉,要道歉的是我才对,因为有些事情,来的有些晚了。”
夜晴也没嫌弃这个姐姐,直接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对面似乎早已习惯了夜晴这自来熟的模样,甚至伸出手轻轻抚着少女的头发。
“帮你回收了那两具怪物的身躯,顺便帮你还原了一下。”
因为有人揉她的头发,夜晴自然而然地又闭上了双眼,夜晴对这种事情并不敏感,这自然不是没有自尊的体现,恰恰相反,这是一种坦然的余盈。
睡眼朦胧的夜晴声音越来越轻,但她的手从自己衣服的之中摸索出了两个小东西。
将手中的东西放在那个姐姐的脸前,然后缓缓摊开手掌。
两颗暗淡的晶体停歇在夜晴的手中。
“喜久枝,没必要的。”
明明是帮了她,但是那位姐姐语气,似乎稍微变得冷淡了一些?
“不用我提醒你的吧,我会竭尽所能地帮助你,因为这是圣子的命令。”
抚摸着夜晴的手,也缓缓停下。
——她又故技重施了吗……
温柔的女性用着复杂的眼神看着倚在自己肩膀上的美少女。
“嗯嗯,我知道了~但是我已经这么做了,你总不能让我再把它们随手扔掉吧。”
夜晴将那两颗晶体塞到了女性的上衣口袋之中。
有一瞬间,女性以为夜晴在回答自己的心里话,她几乎吓了一跳,但幸好,她只是在劝说自己收下那两颗晶体。
于是,她再看向身边的少女——夜晴似乎真的半梦半醒了,呼吸都逐渐均匀起来。
——我总是告诫自己,她也只是跟圣子一样,善于用谎言欺骗,利用他人的人,因此不能抱有任何虚假的怜悯,要跟她保持好距离……
但,此时靠在她身边的夜晴,却又像一块轻薄的玻璃,自己只要稍微远离,这块玻璃就会哗然坠地,碎裂成无数片。
——是我年龄太大,慈悲心泛滥了吗……
女性的心底,也十分矛盾。
“你要是再不走,我就要用你当枕头了哦。”
听到“已经睡着”的夜晴的声音,女性微微一颤——她还以为夜晴已经睡着了呢。
夜晴坐起身,看着不知道作何表情的女性,眼神掩匿着丝丝倦态。
眨眼之时,夜晴的睫毛抖了一抖——不知为何,这一无意的举动,让女性心底,莫名地自责了一下。
“嗯,那我走了,喜久枝,祝你晚安吧。”
她几乎是逼着自己离开。
夜晴不知道也不太想搞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别人怎么看自己,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于是,夜晴从沙发的缝隙之间掏出一个小枕头,躺下,将被子拉上。
最后,从薄被中伸出手,在茶几上的小遥控器上轻轻一点,整个房间的所有光线全部熄灭。
这样做完之后,对于夜晴来说,今天已经画上句号了,就算明天有什么需要考虑,也不是现在的自己该担忧的事情了。
「明天是周六了,虽然我很想给自己放一个假,但是现实好像不太允许呢……」
这样想着的夜晴,缓缓地坠入了梦乡。
?★◆?△■●○
Kokufu:哀酱,我最近得知了一个非常重大的消息!
Kokufu:我,好像,找到了有关夜晴的线索!
Kokufu:虽然我不能百分百确定,但是我有种强烈的预感,那个人就是夜晴!
Kokufu:我打算这周周六就去见她,哀酱一定也非常想来的吧!
Kutsuki:我……见到了夜晴。
Kutsuki:已经,没必要了……她已经表明她的心意了。
Kokufu:什么??
Kokufu:什么时候?
Kutsuki:就在刚刚,大约下午五点多的时候。
Kutsuki:夜晴已经跟我说的很明白了,总之,夜晴安好,这样的话,我的愿望已经达成了,所以也没有必要去见她了。
Kokufu:发生什么事情了?听你的语气,似乎见面的过程并不怎么愉快……
Kutsuki:夜晴似乎不想继续跟我保持联系……总之那一切都没有任何关系了,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她的话,我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如果她的愿望是与我保持距离的话,那就那样吧。
Kutsuki:我并没有任何不满,只是有些失落罢了……
Kokufu:是这样吗……
看着昨天下午与朽木的聊天记录,国府珠枝不由得将手中的手机握紧。
「我原本还想继续追问相遇时的种种细节,但是看起来她好像不太开心……」
她将手机轻放在自己的胸口,眉目略显愁色,微微担忧的目光停在干净的天花板上。
「我们的最初目的,确实是确保夜晴是安全的,或许对朽木哀来说,这已经足够了吧……」
国府的眼前,又浮现出了朽木抱着双膝,像个孩子一样凝视着天空的模样。
于是她知道,或许那确实对国府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但是对于自己,对于下定决心要成为朽木哀,以及夜晴喜久枝的朋友的国府珠枝来说,还远远不够。
所以,她依旧没有取消那约见,即使朽木哀已经放弃。
这位少女,心底怀抱着无比的热忱。见识过无数隔阂的她,知道很多时候人类心思都是相互孤立,相互否定、拒绝的她,至今,心底的那份热忱都未曾褪去。
她毫无疑问知道,人们都是活在阴霾之中的,但是纵使如此她也相信着:期望着光明的人们,最终会跨过那阴霾——孤独的阴霾……
“叮——咚。”
门铃声将国府珠枝从自己思绪的海洋之中拉回,她手忙脚乱地拿起手机,穿上拖鞋,将自己因为躺着而变得凌乱无比的衣装整理好之后,匆匆地小跑向门口——
不知为何,才这几步路,国府已经气喘吁吁地了——或许是因为自己很紧张,或许是因为自己很激动……
但是顾不及自己的形象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夜晴在门口等待太久——于是国府拉打开了门。
国府珠枝的家是独栋,并非是高级公寓,因此也建设在相对远离市中心的地区,在这里,房子是被围墙围住,除去室内面积,还会在玄关前留下较大的一块露天土地,国府的母亲决定在这里种下一些玉簪花——因为它们洁白如玉,而且含蓄优美。
此时,正值夏末秋初,光景正好,夏日已过,更无秋前余暑,阳光微弱,澄风徐来,这些平静美好的光景,应该不至于烧坏珠枝见识过很多景色的脑袋吧——
温柔的风拂过眼前在熟悉不过的景物,刚刚绽放的玉簪于那样柔和的气流之中浮动,雀跃的饱满香味充满国府的鼻尖与胸口,而那洁白的花信也随心地轻摇,青藤沾水了一般清澈,也不知何时,早已爬上了庭院内石砖的墙上。
而于这纯洁的景色之中,国府珠枝看到了自己近一个月来一直在寻找的人。
像星星簇拥着的月亮一样,亦或者于草原之中流过的银川——朝思暮想之人,就站在眼前的光景之中。
——应该不会烧坏脑袋吧,因为国府早就对做过很多心理准备了。
可是珠枝的瞳孔已然放大,呼吸都难以续上——更别说之前准备无数次的话语了。
——你好,夜晴桑。
——好久不见,夜晴。
——你最近去哪里了,夜晴桑?
……忘记了,不知道说些什么了,还要多久才能回过神——
“不请我进去吗,珠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