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7
“什么时候打的耳洞?”
路隐按住闻九逵耳垂上一枚十字架耳钉,在指间轻轻捏揉,叫耳垂都微微泛起血色。
“前几个月,可惜一直没找到合适的耳钉。”
耳垂上有轻微刺痛感,路隐的指尖冰凉,几乎麻痹知觉。耳钉被轻而易举取下,朴实无华的十字架被路隐把玩手中。
闻九逵轻轻咬上他的手腕,“喜欢这样的?”
“它不适合你。”路隐将耳钉放在床头柜上,“而且硌手。”
路隐稍稍起身,发丝滑过肩窝,在胸前垂下,半遮住胸口的吻痕。
他的呼吸那样平缓,不再破碎又急促,但依旧能勾起闻九逵满心绮念,轻而易举就能挑动欲望的梢头。
闻九逵总觉得自己在拥抱一抔永冻的液态水,他们那样缠绵,可路隐随时会如镜花水月般消散。为什么?他明明同样怀有强烈的思念,同样用身体写下爱语,可他总仿佛一触即散,那双眼睛若即若离,里面偶尔映出另一个人的幻影,露电泡沫般的幻影。
闻九逵拥住他,舔舐他肩头的齿痕,含混不清地一遍遍重复,“我爱你……”
路隐侧过脸,“男人在床上的话都不可信。”
“什么?”闻九逵捧着他的脸颊,笑道,“你也说一句,让我见识见识?”
“无聊。”路隐揭开被子,随手拽过一根皮筋扎高头发,毫不避讳地在闻九逵面前赤身翻衣柜。
闻九逵趴在床沿,“上将身材真好。”
老实说路隐不是那种体格健硕的类型——他进训练场的次数已经很少,只是维持基本的体能训练而已。常年不见紫外线的身体苍白瘦削,近乎病态,但他确实有着在某种意义上值得称道的好身材,譬如闻九逵总爱亲吻的腰窝,和几乎振翅欲飞的蝴蝶骨。
路隐甚至没有给他额外的目光,扣上衬衫领扣,将手套拉至手腕,干净利落地关上房间门。
听见机械锁“咔嗒”一响,闻九逵才松下一口气,去桌上摸回自己的耳钉。
丑是丑了点,但这是温沅不远上万光年给他捎过来的塞巴仿制的巴别塔合金。
要是给路隐知道了,少不了一场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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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忒修斯的全息投影一本正经地捧着资料汇报。
“赫拉克勒斯计划是杜尔特议员与卡诺议员联合联盟科研所生命科学分部开展的人体改造实验。原定计划是通过基因植入提高普通人的黄道战舰匹配度与精神控制力,被军部驳回后,改为研究人类身体素质提高与寿命延长。在杜尔特议员过世后,位于无人星罗布泊星进行的赫拉克勒斯计划因研究人员操作失误而被迫停止。”
“操作失误?”路隐打断他。
“是的。”忒修斯顿了一下,“档案上是这样登记的,没有更详细的信息了。赫拉克勒斯计划被封锁,就连这些资料也是绝密。”
“知道了。”路隐虚虚一划,一张奥斯汀的正面照被发送给忒修斯,“帮我通知军部,死神海盗团已被剿灭,首领坦.奥斯汀已死,等我处理完后续事宜会回主星。”
忒修斯讶然,“您会常住主星吗?”
路隐别开脸,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忒修斯的目光,“看情况。”
混迹政坛多年的忒修斯自然是读得懂眼色的,自觉先一步切断了通讯。
办公室里的咖啡味久久不散,路隐的饮料总是和□□挂钩,在常年累月诡谲的梦中,他得以此维持精力。
“上将,奥斯汀的全部口供都在这了。”
是娜达的声音——路隐勉强分辨出熟悉的音色,叩响桌子示意她进来。
口供在储存卡里,路隐挥挥手,让娜达简要汇报。
“他在安德鲁星上找的是一样文物,据说是一颗红宝石,他也不完全清楚。另外,奥斯汀交代了一些关于赫拉克勒斯计划的事情,他说——”娜达飞快地瞥了一眼上司的脸色,“他说罗布泊星因为人体改造出现怪物,已经变成地狱,他是从里面逃出来的,被一个男人收养并送进死神海盗团。那个被他称为‘父亲’的男人身份不详,只知道他在联盟主星生活,奥斯汀从未见过他,留下的通讯号码也是匿名的。”
“嗯。”路隐将储存卡锁进抽屉,“留他一条命。”
“是。”娜达应下便要转身,没走两步,又回望路隐,“您今天是不是不太舒服?譬如说——精力不济?”
路隐忍无可忍地指使她快滚。
昨天他和闻九逵厮混到深夜,又连着整晚的迷迭梦境,实在谈不上什么睡眠质量。往常还能借大量体力消耗换来一夜无梦,这回是两边都不得好。好在这段时间不会有太多战事,偶尔休息倒也无关紧要。
路隐拉上窗帘,阴影将他吞没。他的惨白在背离天光的地方呈现锋芒,像是只在夜色中才能窥见的月光。
悬浮的备忘录页面上,卡诺的名字被提到第一排,奥斯汀的名字被划去,成为灰暗不起眼的一串字符。
在卡诺的名字下,艾尔歌和杜尔特的姓名已被勾划,唯独剩下一个人——阿忒尔。
低调不起眼的监管者,耶和华的耳目,一个让他感到很不舒服的女人。
人们总是对与自己相似的人抱有天然的亲近与警觉,亲近是大交往环境下的物以类聚,警惕才是根植人性的本能。人们恐惧被替代、被剥夺价值,在遇见自己的“替代品”时会本能排斥。
阿忒尔身上有与他相似的东西,不仅仅是皮囊。
实际上他对阿忒尔的认知绝不与外貌有关,甚至不与她表现出来的形象相关。阿忒尔对外是沉默低调的耶和华代行者,拿捏着与人交往的分寸,不靠近任何一方势力而周旋其中,然而路隐对她的印象却有一条——“神经质”。
在阿忒尔第一次对他笑的时候,他就察觉到她身上令人毛骨悚然的神经质。
这样一个监管者,想必是他登顶联盟权力之巅的强大阻碍。
监管者的介入又是否代表耶和华对联盟权力的需求?
抛开人工智能的身份来看,耶和华是联盟的决策者,决策权力的扩张是否意味着耶和华准备颠覆原有的权利制衡体系呢?
“咔——”
路隐收起备忘录,强行松懈腰背肌肉,仰靠在椅背上——直到闻九逵进门,他自然地投去一个不满的眼神。
“?”闻九逵顿住脚步,茫然四顾,“没有通讯吧?”
“什么事?”路隐态度冷淡,维持着自离开卧室后就八风不动的无情。
“本来是科斯莫让我来送咖啡,但喝多了毕竟不好。”闻九逵从背后拿出一瓶饮料,摆在路隐桌上,“电解质水不错。”
“拿走。”路隐捏捏眉心,“你懂什么……”
“当然是懂上将的心。”闻九逵流利无比,俯身在桌前。他牵起路隐的右手,从中指指尖开始缓缓脱下手套,露出被掩藏的苍白皮肉,如同剥开无花果色彩驳杂的外壳,剥出艳色诡异的内里。
缠绕指根的巴别塔指环成为这只手上仅有的色彩。
路隐食指微屈,勾住了闻九逵掌心。
“是吗?”
美艳锋利的上将微微偏过头,情思般细密轻软的长发掠过脸颊,如擦拭宝石的浅尘,绽出阴影中夺目的微芒。
对于闻九逵来说,路隐是恶魔的宝藏,是窗前弯月钩。他的唇形削薄,少有鲜活血色,笑起来的时候如同一柄薄刀——是情人手中的薄刀,割下的是爱人期待被斩首的头颅。
掌心的触感轻微到几乎不可察觉,闻九逵看见路隐眼神闪逝过的狡黠的光。
“那你倒是说说,我在想什么?”
手套落在桌上,闻九逵躬身,彬彬有礼地在路隐指尖一吻。
“老实说。”他无奈笑笑,“昨天掐得还挺重的。”
路隐也笑,挑起他的下巴,不怎么缠绵地吻过去。
“见过地狱吗?”路隐勾开闻九逵的衬衣扣子,让吻痕遍布的胸膛暴露出来,轻而易举地破坏了闻九逵精心塑造的斯文败类气质。
他抬眼望去,那样勾魂夺魄,“想去吗?”
此时此刻,闻九逵就是扑火的飞蛾、迎风的拉炬。此时此刻,只要路隐一个眼神,就算他说要去地狱,闻九逵也愿意去把伊甸园里那条蛇拽出来。情人的目光永远象征爱欲,永远热情如火、深邃如渊。
所以他心甘情愿被斩断呼吸,自愿奉上头颅。
“我的上将,”闻九逵按捺住不断亲吻他的欲望,将自己的气息递到路隐手中。他臣服般触碰路隐的皮肉,以渴望回应路隐的挑/逗,“如果和你在一起,地狱又算什么?”
“很好——”
路隐收回手,将手套戴好,一丝不苟地将手套拉到最高,不论是指环还是手腕一并遮住,不给人留下任何旖旎的端倪。
他拍拍闻九逵的脑袋,“准备动身,去罗布泊星。”
闻九逵目眦欲裂,scorpio上挂着的细链被翩然离去的路隐猛地一拽,险些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