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世逸感觉到了李倾怀的异常,她这段时间总是跑神,时常盯住一个地方一看就是好久,话也变少了许多。
这天李倾怀又是单手支头侧着身子看着窗外满枝春花盛放,看微风吹过,芬芳飘落满地。
江世逸左手翻着书页,右手不自知地搓个没完,面上却还是平淡如水,只时不时往她那边看一眼。
乔言从外面走来,正准备入门便见李倾怀也在里面,脚步顿住准备翻身上檐,谁知江世逸一个眼神投过来,示意他可以进。乔言虽惊讶,但见主子不甚在意便径直进去,抱拳行礼后便开始说京都的情况。
李倾怀被他们吵得回过了神,见房中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人,不免疑惑。
“他是乔言,我的得力下属。”江世逸温和介绍,抬头示意乔言往下说。
乔言向李倾怀行过礼后开口道:“京都那边传来消息,圣上于十日前病情加重,恐撑不到下个月了。”
李倾怀讶然,她没想到在江世逸这里能听到自己最关心的消息。
余光看到她听得一脸认真,江世逸不动声色道:“圣旨拟过了吗?”
“拟过了,现在京都的风向全部朝向于太子。”
太子。江世逸哂笑,前朝太子不就在即位前被追杀逃命吗?还真说不准最后是谁。
李倾怀垂下眸子,她心道,不是太子。
这两位有情之人久未打开心扉,却不约而同偏向于另一个答案。
乔言将最新消息带到后,便出了门。
“撑不到下个月……”李倾怀喃喃道:“那就还有差不多二十天左右。”
现在是四月初,看来结果如何,马上就会见分晓了。
江世逸默不作声盯了她半响,见她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苦笑着剥开了个面前果盘中的枇杷,递到她面前,“一个下午都没吃什么东西,来点水果吧。”
李倾怀接过枇杷,却没立刻往嘴里塞,她实在没什么胃口。听闻圣上病情托不过这个月,她这些天因假传消息而心底蔓延的焦虑才被安慰几分,可仍旧担忧得紧。
献王……献王是当今圣上还是王爷之时酒后乱情的产物,最初被他视作耻辱养在京郊别院,后来他登基继位,应大臣要求给了他献王的封号将他接回京,本以为这孩子无人教养必会顽劣不堪,谁知竟比从小养在宫中的孩子还乖巧懂事。献王长大后又行了不少善事,在民间有着不小的美名。
李倾怀在脑中思索着原书的剧情,想着想着又出了神起来。江世逸见她久久不动,便拿过她手中的枇杷搁在桌上的果皮碟中,微笑道:“不吃便罢。”
“嗯?”李倾怀抬眼看去,并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
江世逸看着她清澈中带着些许疑问的眸子,吸了口气,笑着微微摇头,“无事。”他声音有些喑哑。
李倾怀正要追问,就听见门外传来春杏的声音,“小姐!”
春杏跑过来,对屋里的二人请安后便喜笑颜开道:“堰塘的事情,姜丰找到了些线索。”
“当真?”李倾怀站起身,准备跟着她出去,还没走一步,左手被身后人一把拉住。李倾怀扭头便见江世逸眉目间带着淡淡笑意,目光却有些冷寒,她蹙了眉,“怎么了?”
江世逸眨眼间恢复平常神色,渐渐松开了紧握她的手,柔声道:“没什么,路上小心,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开口便好。”
李倾怀应声后转身离开。
江世逸看着她的背影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转角,一直紧绷的身子乍然松开,桌子下攒紧的左手这才迅速回血。
“小怀……”他呢喃。
河水巷,周家。
“等于说,这船不是你修的。”李倾怀看着周大说。
周大握着自家媳妇的手,乖乖点头,
“也不是你修的?”她又看向周二。
周二抱着自己小侄子,也乖乖点头。
周家媳妇见状笑道:“我以为是我丈夫修的,我丈夫和他弟弟互相以为是对方修的,哪能想到其他人呢?”
李倾怀无奈扶额,的确想不出这偷鱼贼还能给人修船。
“那新修上去的木板是什么材质?哪里有这种料子?”她开口问。
“回小娘子的话,”周大应声,“那种木头很常见,后山南边都是,长得快又结实,平常谁家里做个东西都用那边的树。不信你去问钱小娟,她家做木匠,手艺是清水一等一的好,自打今年外地人来了许多后,我推荐了好多人去她家做板凳桌子呢。”
听着这番话,李倾怀才是真理解了为何周家人缘好,家庭氛围也好。这家人说话做事都实诚得不行,一点心眼都没有。
“船什么时候被修好的来着?”她问,
“也就一个多月前。”
那就是堰塘出事前一个月,李倾怀沉思。
从周家出来后,她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堰塘,看着岸上的那支小船。
“小姐?”春杏挠挠头,“这样干看着也看不出什么啊?”
李倾怀点点头,脑中回忆着。
“就我家住的最近,是我呗?”那天那个男的声音仿若又在耳旁。
这人的怒气来得真是莫名奇妙,她皱眉,转过身看向周围,在五十米远的地方确有一处院子。李倾怀拉着春杏就往那边走。
“小姐?”站在门前时,春杏还疑惑着,就见李倾怀已经敲了门。
“谁?”门里传来那人的声音。
李倾怀给了春杏一个眼神。
“姜丰!”春杏立刻招招手让躲在暗处的姜丰出来,“你跟着我们吧。”
见姜丰站在她们身后,李倾怀这才应声:“李倾怀。”
门被呼地一下打开,只见门里那壮汉正拿着把菜刀,刀柄粗壮,刀刃还沾着血。
姜丰立刻上前。
“哦……”陆强看看菜刀,解释道:“正杀鸡呢?有事?”
他上下打量着站在门口的姜丰,魁梧健壮,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不免好奇,“兄弟?你这功夫都在哪学的?我也想学。”
“等你把欠周家的鱼换完再提别的吧。”李倾怀淡淡说道。
陆强神色一顿,嚷嚷着:“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鱼是我偷的?”
“你先让我们进去,慢慢聊。”
陆强看了看手里的菜刀,纠结道:“你先站门口,等我把院子里的鸡收拾了。”说完他就转身,一手将刀一把插进墙边的木桩子上,一手拎着砧板上被刮毛刮干净了的老母鸡扔到压井旁的水池里,又抬起一桶井水将地上的鸡血泼了个净,一手把桶扔到地上,喊道:“你们进来吧。”
春杏脸上血色也褪了个净,颤颤巍巍跟着李倾怀进去。
“不必怕。”李倾怀轻声道,将她的手拉紧,找了个干净的长凳坐下。
“行了,你说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贼?”
“你不会只敢做事不敢当吧?”李倾怀没正面回答,而是反问。
“屁!”陆强瞪着双眼,双手叉腰,“你放眼去问,有哪个人说我人不老实?”
李倾怀没吭声,只一味看着他,神色淡淡的,像是在看一出好没意思的戏。
陆强像是抹不下面子般,瞪着眼回看她。
“说实话,我的确没证据。”李倾怀淡淡道:“我来这里之前还是怀疑,现在却是确认了。”
陆强紧皱眉头,不接话。
“以你的脾性,若被人冤枉,恐早拉着人出去评理了。”李倾怀神色不改,“可你现在却压着怒气朝我要证据,不就是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偷鱼贼是你?”
陆强闻言甩开了性子,“对,就是我。你能把我怎样?让府衙的人帮我绑了?还是将我打一顿。”
春杏见这人理直气壮,心下也顿生怒气,顾不着害怕,“做错了事还这般挑衅!”
“你们又没证据?”陆强觉得好笑,她们又没证据,自己死不承认,还有谁能管得了这事?
“你为何帮周家修船呢?”李倾怀发问。
其实让她心生怀疑的地方就在此处,不论是拉着船回家,还是拿着工具和木头去鱼塘,都是个大动作,若是这人住得远,那被人瞧见的可能性就极大,所以她在怀疑到了陆强头上,没曾想只是一试探就试探出了。
“他家船坏了,那段时间又忙着收果子没人修,我帮一把怎么了?是很大的事情吗?”陆强诧异,抬头纹都成了“川”字。
春杏和姜丰在旁边听得满脸黑线。
这人偷人家鱼,毁人堰塘,却还随手帮人修船?
李倾怀讪笑,她无奈问道:“你是怎么想的呢?”
这种奇葩的事,真是不多见。
陆强扣着手上的粗茧子,闻言不解,索性拽了个木板凳,朝姜丰昂了昂下巴,“兄弟?坐不?”
姜丰摇摇头。
陆强见状自己坐下,继续扣茧子,“这不容易理解吗?我看他家鱼塘里的鱼肥得很,数量又多,偶尔拿一两条吃吃怎么了?”
“他家人好,平时又忙,我干完活还有通身力气呢,帮着修个船怎么了?”
面前的三人简直要被这番逻辑带跑偏,所幸李倾怀冷静下里,问他最后的问题,“那你毁人堰塘作甚?”
“我本没想毁的,但本来不用自己打鱼就能吃到鱼肉,后来那周家媳妇天天拉着狗往那一坐,我还怎么吃?”
“再说最近外地人猖獗,还跟我们抢地!不如搞垮了堰塘,再说是外地人毁的,能借此把他们逼走最好。”
看着陆强那觉得若无其事的神情,李倾怀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槽点太多,无处反驳。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