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我路过此地，偶遇一姑娘当街卖身葬父，如今天下太平朗朗乾坤，竟然还有人卖身葬父，我万分愤慨，正要上前询问情况，就见公主从店里走出来。”
忆起当时的情形，王修明面露微笑，多年过去，她还是和以前一样。
“其实见公主还是和以前一般好心肠，我便知她过得很好，本可以放心了。可是……”
多年情愫，再次遇见，总会生出那么一丝丝妄想。
王修明低下了头。
“你放心，我绝不会去纠缠你母亲。”
龌蹉心思被戳破，王修明已经无颜再见程澜梦。
他说完便要起身离开，但又怕程澜梦就此不再去学院，于是忍不住再次开口， “当初收你入学院，确实有你母亲的原因在，但真正打动我的还是你自身的才华，你不用怀疑自己。”
“另外，其实天宇朝对女子有很高的宽容度，如果你只是想在学院学习更多的知识，大可不必女扮男装，完全可以以女儿身入学院，我也可以帮你……”
王修明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程澜梦打断。
“上次裴温纶问我为什么如此急功近利，我的回答院长您还记得吗？”
“我当然……”王修明的话突然顿住。
不公？她是堂堂候府之女，会有何不公必须得亲自面见圣上才行。
王修明拿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
程澜梦留意到王修明脸上的表情，虽然有些不忍，但她还是要告诉王修明一个事实。
如果将来自己的结局真如程明然所说，那么她希望到时候娘亲身边能有一个始终陪伴的人。
程澜梦再次伸手为王修明添茶。
王修明还想抬手阻止，程澜梦的声音已经传入他的耳朵里。
“我娘亲过得很不好。”
王修明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呢，她可是一国公主，怎么会过得不好。”
“公主？”程澜梦面露嘲讽“皇帝针对公主制定的新规，院长您忘了吗？我娘亲现在可不是什么公主，她只是一个受了欺负都不能寻求娘家保护，更不能提和离的可怜女子。”
“如此这般，你还认为她过得好吗？”
她的质问声声痛彻心扉，不可能夹杂任何玩笑。
嘭！
王修明失手打碎了桌上的茶杯。
茶渍打湿了他的衣摆，他却无暇顾及。
“我观公主……”在程澜梦的注视中，王修明换了称呼“我观你娘亲她现在的状态明明、明明……”
“还可以是吧？”
裴温纶点头。
程澜梦的脸上再次挂上似笑非笑的表情，“那是因为她不忍见自己的女儿为了自己的事，顶着欺君之罪在外行走，而自己却什么都不做。所以在逼着自己改变，摆脱以前的困境。”
“若非这样，你恐怕见到的就是一个满身伤痕，行尸走肉般的容和，那时你还会觉得她过得很好吗？”
程澜梦描述的状况，是王修明不敢想象的。
许久之后，王修明紧握的拳头终于一点点松开，他抬起头直视程澜梦的眼睛。
“我能为你娘亲做些什么？”
程澜梦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道：“若有朝一日，我不在了，替我照顾好她。”
王修明慌了：“什么叫你不在了，你要做什么？你不是说容和能有现在的样子，完全是为了你做出的改变，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
程澜梦却不慌不忙的为院长重新取了一个杯子倒茶。
“女扮男装参加科举本就是欺君之罪，若是再当众逼着皇帝自己打自己的脸，准我娘亲休夫。院长，您说皇帝还能容我吗？”
王修明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可最后嘴里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他曾为皇师，虽未教过天子，但对天子的脾性还是有所了解，天子此人将颜面看得比什么都重。
“难、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他低声问到。
程澜梦没有回答，这个答案他们心知肚明。
然而王修明却在此时突然站起来，他道：“我去杀了他！”
这个他指谁，不言而喻。
程澜梦没想到院长竟能为娘亲做到这一步，心中对院长的信任又多了一分。
她道：“我不想娘亲身上再与他们程氏有任何的瓜葛。”
程敬要是死了，她娘亲便一辈子都是程氏容和，甚至百年之后都还要进他们程氏的祖坟。
凭什么！
更何况程敬做的那些事，死对他来说太便宜了。
王修明：“可是你娘亲若是知道自己的自由是你的性命换来的，余生她都不会原谅自己。”
不得不说，真正喜欢一个人，便熟知对方的性格。
程澜梦低头喝了一口茶，缓解口腔的干燥。
那日冷太医开了去体内寒气的药，她身上伤寒的症状好了大半，但喉咙还是会是不是发痒干咳。
程澜梦道：“所以，我要你替我好好开导她。”
“那你怎么办？”就算抛开容和的关系，程澜这个学生他还是很在意的。
这个问题……
程澜梦脸上出现一抹淡笑。
“您，先前不也还说这朗朗乾坤下竟还有女子卖身葬父嘛，其实这个世界并没有您所看到的那么好。”
“若是有朝一日达成所愿，对于这个糟糕的世界除了娘亲外我也没有什么可留念。”
所以当初听程明然说出自己的结局，程澜梦并没有丝毫惧怕，反而还在期待死后能不能回到现代。
这样的程澜梦让王修明怔住。
程澜梦知道自己的想法他人无法理解，她也不打算多作解释。
起身对着王修明行了一个大礼后，程澜梦转身走出包厢。
不远处，太子安排的人尽职守卫着，程澜梦收拾好脸上的情绪，抬脚迎上去。
路过娘亲所在的胭脂阁时，程澜梦忍不住掀开帘子往里面看了一眼。
正在忙碌的容和似是有了心灵感应，转头朝门外看了过来。
两人隔着人群四目相对，彼此之间有着千言万语。
但最后她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给了彼此一个坚定的眼神。
宫里，偌大的欢迎宴会上频频发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