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阿元点头，他没有看错。

看没看错，出门看看便知道了。

裴温纶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院外，程澜梦指挥鱼叔等人，将带来的拜师礼一一拜访好，注意到裴温纶的身影后，她立马转身朝着裴温纶鞠躬行礼。

“夫子，学生今日特来行拜师礼，还请夫子原谅学生准备仓促。”

是有些仓促，谁拜师会下午来。

跟来看热闹的学子，忍不住低头议论。

程澜梦一脸坦然的望着裴温纶，丝毫不介意自己是否是他人议论的对象。

裴温纶给了烈二和阿元一个眼神，然后同程澜梦道：“先进屋。”

“是，夫子。”

程澜梦提起衣摆跟了上去。

裴温纶这间院子的配置和院长的院子差不多，只是裴温纶比院长懂得享受一些，桌上的茶，屋里散发的淡香，以及屏风上雕琢的山水，都透着精致和舒适。

裴温纶来到一处矮塌前坐下，然后挥手示意程澜梦也坐。

毕竟是来拜师的，程澜梦谢绝裴温纶的好意。

见她不坐，裴温纶脸上也没流露出丝毫不喜。

他道：“说吧，你到底想干嘛？”

又是要见太子，又是拜他为师。

程澜梦眨了眨眼睛，似是有些不解：“拜师啊，那日夫子您同意我拜师，所以今日我特备齐拜师礼，正式向夫子您拜师。”

听闻这话，裴温纶扯了一下嘴角：“我能教你什么？”

程澜梦伸出手指头，准备与裴温纶细数：“夫子能教学生的东西太多了，学生……”

“不，我什么都教不了你。”裴温纶打断她的话。

不等程澜梦反驳，裴温纶后面的话紧随而来。

“急功近利，一心只想往上爬的学子，本夫子教不了。”

这话比上一次裴温纶批程澜梦的字丑，还要伤人。

程澜梦下意识抬眸，对上的便是一双冷漠的眼眸，那眸中似藏着万里雪山，寒冷刺骨，将程澜梦口中那些想要解释之词全部冻住。

气氛一时间有些僵住。

眼前的身影单薄，窗边的风吹进来，卷起她的衣摆，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人随风带走。

裴温纶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是不是瘦了？

“程澜，这几日你是否发生了什么事？若是需要……”裴温纶突然松口。

一句话差点让程澜梦破防，尖锐的指甲刺破手心，程澜梦上前一步拱手打断：“谢夫子关心，没什么大事。”

见她不愿意说，裴温纶皱起了眉头。

这时院外传来王修明的声音，“拜师这么大的事，怎么能没有老夫的见证。”

“对对，我等也要来凑个热闹。”

来人不止一个。

裴温纶看了程澜梦一眼，起身迎出去。

注意到迎出来的裴温纶，书院里的其他夫子，纷纷朝他拱手道喜：“恭喜裴夫子，喜获佳徒。”

在这个朝代，拜师收徒都是人生头等大事。

王修明甚至还带了自己珍藏的好酒。

“温纶啊，也就是你，换做其他人，我可舍不得我这好酒。”

说着他便要让书童将酒打开，摆上。

裴温纶却在这时抬手拒绝，他道：“谢谢各位的好意，只是，我不收徒。”

“谢什么，这是大事，我们该来……你说什么！”王修明愣住。

其他夫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愣住了。

拜师这种事，特定是提前说好了，学生才会带着东西上门，怎么会又不收徒了？

王修明看向从裴温纶身后走出来的程澜梦，嘴里询问道：“可是你惹你们夫子生气了？”

程澜梦想说自己没有，但话出口时，却变了，“或许是我没能达到裴夫子收弟子的要求吧。”说着她向各位夫子行礼“抱歉，让各位夫子白替我高兴了。”

其他夫子：“这……”

王修明见状出来打圆场：“既然这样，那各位散了吧，下次，下次一定让你们喝上拜师酒。”

“好好，下次一定喝。”

“嗯，下次一定本跟院长您客气。”

……

夫子们走了，围观的学子也被院长赶走了，很快院中便只剩下程澜梦、裴温纶，以及院长三人。

王修明将双手背在身后，绕着程澜梦和裴温纶两人走了几圈，待到心中的火气散差不多了，他才来到一石凳前坐下。

“说说吧，你们俩究竟在闹什么？”

这话让裴温纶失笑，然而不等他开口，王修明的枪口已经指向程澜梦。

“程澜，你到底想干什么？那日我和温纶压下你的文章，是为什么，我以为你已经很清楚，也能明白我和温纶的用心，树大招风、名高引谤，在自己的羽翼还未丰满前，你要懂得何为蛰伏！”

程澜想见太子一事，他已经从学子口中得知。

只有真真关心的人，才会如此遵遵教诲。

程澜梦不想让院长失望，可有些事一旦踏出去，便没了回头路可走，她只能义无反顾向前。

程澜梦吐出一口气，直言：“因为学生想要金榜题名，中状元。”

“状元之才，不仅要理学皆通，还得熟悉当下朝政动向，懂皇上所优，八面玲珑。然学生无权无势，想要了解这些，只能投靠朝中大臣，太子便是最佳人选。”

王修明愣住。

“非状元不可？”裴温纶问道。

程澜梦意志坚定：“是。”

裴温纶思虑一番，方才再次开口：“状元可入翰林，你若想为官，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倒也不用参加科举。”

程澜梦却想也没想便拒绝：“不，学生并不想为官。”

裴温纶笑了：“想中状元，却不想为官，那你考状元做什么？”

程澜梦抬眸看向远方，落日还在散发着它自身最后的一点力量，夜幕即将要降临。

“状元及第方可在文武百官齐聚的大殿上，面圣，承情。”

“承情，你有冤？”

“无冤。”

“那你……”

“我只想道一句不公。”

“道一句不公？”裴温纶愣住了。

程澜梦：“是。”

这次轮到裴温纶沉默了。

旁边的王修明上前说到：“若你只是想要道一句不公，我可带你面圣，你大可不必……”

程澜梦迎风而站，感受晚风带来的冷硬，“若这不公是皇上造成，他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吗？”

让皇上认错？

王修明瞪大了眼睛，圣人怎会承认自己有错。

不管是为什么，裴温纶都没有收下程澜梦这个徒弟。

拜师礼被原封不动的抬回来。

“看吧，某些人就是装的，先前多清高，谁都不放在眼里，现在却死皮赖脸的巴结。”

“他本来就是一商贾之子，眼中只有名利很正常。”

“幸好裴夫子没有收他，否则他的尾巴不知道要翘多高。”

……

议论声充斥在程澜梦的耳边，然程澜梦脸上不见丝毫的羞愧和沮丧，一脸平静的坐上马车。

“等等，等等！”

马车外舒承恩追了上来。

程澜梦撩开车帘：“什么事？”

舒承恩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就是想搭你的马车回城，不知道可不可以？”

当然可以啊。

程澜梦让开身旁的位置。

舒承恩见状立马拉着车辕翻身上了马车。

马车平缓驶出去后，舒承恩才挠着头说：“程澜，那些人说的话你不要理会，他们就是妒忌你。”

见他着急忙慌追上来，竟是为了安慰自己。

程澜梦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谢谢你。”

这反而把舒承恩整不好意思了，“嗐，谢啥谢，你是我舒承恩的朋友，不帮你我帮谁。”

“对了！”舒承恩想起一件事，他打开书袋，从里面取出一本书，“这是我平常练字用的帖子和一些心得，是祖父专门为我制作的，你拿去看对你有没有用。”

程澜梦接过帖子，缓缓打开，扑面而来的书法气息，便让她屏息凝神。

“我不能收。”这一看就是用了很多心血，太贵重了。

舒承恩哎呀一声笑嘻嘻的说：“我祖父说了，帮助一人写好字的字帖不是好字帖，能对所有人有用，才是好字帖，才不枉费他的一番心血。”

“可是……”

“别可是了，你上次不也教了我怎么学好算学。”说到这里舒承恩有些激动，他道“我把你说的方法教给了我娘，我娘说这方法特别好用，现在她每个月对账再也不用那么麻烦……”

看他侃侃而谈的样子，程澜梦勾起嘴角笑了，这就是知识传播的力量，所以，太子她必须见。

只是不成想，见太子前，她先接到了皇后娘娘的进宫懿旨。

“皇后娘娘好好的，怎么会宣你进宫？”

“会不会是因为魏王府的事？”

“怎么办，她会不会刁难你？”

从接到懿旨到现在，容和一直坐立不安。

一旁的罗莹想劝又不知道怎么劝，因为她也是一脸的担心。

自那日相见解释清楚后，容和便将罗莹接回院中照顾，程敬虽心有不满，但如今整个侯府的存亡都捏在程澜梦手中，他也只能作罢。

更何况他现在陷入江园园的柔情蜜意里，也没心思管这些。

那日程澜梦将一切摊开，程敬被打击的不行，尤其是想到天一道长也是女儿安排，他就差点呕死。

江园园便是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将程敬哄得服服帖帖。

不得不说，有些事真的是一物降一物，在容和面前耀武扬威的程敬，到了江园园面前却乖的像条狗似的。

对此程澜梦也是非常的费解。

说曹操曹操到。

“夫人放心，那日我随姐姐一起进宫。”

江园园在侍女的搀扶下，从院外缓缓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