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又有一群人赶到。
为首的人身作京兆尹衙门的服饰,腰间佩刀,气势凌厉。
“何人报案?”
村民举手:“我们!我们!”
村民来之前怕药铺的人不认账,便兵分两路,派了人去京兆尹衙门报案。
随后村民快速说了事情经过。
一听是药铺开的药吃死了人,衙门的人瞬间眉头紧皱,“药铺老板在哪?”
“在、在这。”老板无力的举着手,他找不到问题出在哪。
衙役递给同伴一个眼神,带着枷锁的衙役便直接上前,准备将老板带走。
“等一下!”
蹲在地上的程澜梦站起身来,她的手中握着方才从老板手中掉落的药方。
带头衙役皱眉:“你又是谁?”
程澜梦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药铺老板开的药方没有问题。”
不等衙役发问,旁边死者的儿子便忍不住质问:“没问题,我娘怎么会吃了药就口吐鲜血而亡?”
程澜梦盯着他的眼睛,不答反问:“你娘这几天喝过的药渣都在这里?”
这几日地里比较忙,男子每天天不亮便出了门,家中老母是娘子在照顾,男子并不知内情,但面对程澜梦的问题,他下意识回答:“是啊,都在这里了。”
程澜梦将药渣摆在男子面前:“哦,那你娘就不是吃这药吃死的。”
男子气急:“你放屁!我娘就只吃过这间药铺的药!”
“就是!今早我去看我妹子的时候,我妹子就是在喝药,喝完药还没一刻钟便口吐鲜血,不是药的原因是什么原因!”又一名年迈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来。
有人证有物证,衙役便要再次上前抓人。
“京兆衙门办案,闲杂人等退让!”
坐在位置上的人终于出声:“哟,京兆尹的人何时这么威风了,事情还没了解清楚便要抓人。”
衙役刚要呵斥何人竟敢如此说话,下一秒便直接单膝跪地:“拜见天师大人。”
一听是天师大人,原本喧闹的场面瞬间安静如鸡。
村民们虽然不知道什么天师大人,但见衙门的人都这么害怕,他们心中也升起恐惧,所有人都噗通跪在了地上。
裴温纶这才从位置上缓缓起身,来到程澜梦面前。
“你继续。”
这场面虽然让程澜梦有些无语,但她也没表现出不喜,毕竟不好好听人说话的人,活该被修理。
程澜梦将药单与药渣并放在一起,她对死者儿子说:“药单上面有日期,你抓药是在四天前,若是这副药真的有问题,你娘四天前就会中毒而亡,而不是等到今日。”
“可我娘……”
程澜梦抬手打断他的话:“我没说问题不是出在药上面,只是药不是这副,而是你娘今早吃的那副。”
男子带来的药渣,一看就是经过反复的煎煮,且表面干燥,一看就不是今早又煎过的。
见男子还要反驳,程澜梦看向药铺老板“抓药的时候,你们有没有告知他一副药最多可以煎几次,服用几天?”
关乎自己声誉的重要时刻,药铺老板的脑筋快速转动起来,他突然眼前一亮,说:“我想起来了,那日病人不多,徒儿去后院碾药,药铺里只有我一人,是我亲自给你抓的药。”
男子点头,是老板亲自抓的药。
得到肯定,老板继续说:“你那日带的钱不多,只够买一副药,我跟你说了药只有三天的量,用完便要重新来抓药。今日整好第四日,你们是不是去别处抓药了?”
面对老板的笃定,男子下意识回头看向自己的娘子。
趴在担架边上的妇人见状顿时心虚的低下了头。
男子还有何不明白的,他正要呵斥自家媳妇,就见妇人抬起头来对着老板说到:“就算我们去了别处抓药,用的也是你家开的药方,如今出了问题,不找你找谁!”
老板正要反驳,想到什么,他快速来到妇人身边:“今早煎的药渣在哪?”
人群中有人悄悄往后面挪。
裴温纶给了烈二一个眼神。
企图溜走的人剧烈挣扎:“你干什么,我什么都没做!”
“罗二叔?”死者儿子出声。
被老板问懵的妇人,突然抬手指向这人,她对老板说:“就是他,今早的药是罗二叔卖给我们的。”
被叫罗二叔的人立马喊冤:“天地良心,我是看药铺卖的药太贵,体谅侄子一个人挣点钱不容易,才把收来的药低价卖给侄媳妇,药都是根据药单子抓的,可跟我一点关系没有。”
妇人也跟着哭诉:“一副药就要一两银子,我们这样的家庭哪吃得起,罗二叔的药便宜能多吃几副,我也是为了娘好啊。”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围观的人一时也搞不清该说谁了。
见衙役还愣着,程澜梦忍不住再次出声:“现在的关键是药渣,你们还不派个人去取药渣,是等着这关键证据被毁?”
跪在地上的衙役起身:“属、属下这就去牵马来。”
城中有要务在身或者办案需要的人,可以纵马。
然而此人还没走出药铺,双脚突然腾空。
轻功?这世上真的有轻功的存在!
程澜梦的双眼直愣愣的盯着烈二拎着衙役离开的方向。
拨着手中佛珠的裴温纶勾起嘴角。
有轻功的加持,衙役回来的很快,
药铺老板立马上前检查药渣,然而一打开包着药渣的纸,老板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他看向地上的妇人:“确定这药今早才煎第一道?”
妇人点头,药铺的药不能再煎了,她才找罗二叔买的新药。
老板痛心:“这明明是用过的药渣,重新晒干后冒充的新药!”
竟然还有这事,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的投到罗二叔身上。
见小伎俩暴露,罗二叔也不装了,他往地上一坐,摆出无赖模样,“那点钱还想买什么好药,有药用就不错了。再说了,这是人家大户人家用过的药,大户人家的药就煎一次,药效还没完全用完,怎么就不可以晒干接着用了。”
便宜没好货不知道啊,罗二叔可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可我娘现在被吃死了!”死者儿子一脸愤怒,他怎么还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这个罗二叔可不认:“我这些都是大户人家用过的药,人家都没出问题,你娘却出了问题,说明问题不在我这药上。”
死者儿子:“你!”
“是啊,人家说的在理,别人用过没事,那说明没毒。”
“就是就是,这人心虽然黑,但话没错。”
……
周围的人发出议论声。
“这没错那没错,那是谁的错,我娘她死了,死了!呜呜~~~”死者儿子跌坐在地上痛哭流涕。
“老板,你开的方子里有黄精,这是黄精吗?”程澜梦将药渣中的一块残渣拿起来。
老板感恩方才程澜梦的仗义执言,他眯着眼睛往程澜梦手上看了看,刚要点头时,他又抬手擦了擦眼睛。
随后从程澜梦手中将残渣接了过来,仔细端详后,他便要放进嘴里尝。
程澜梦连忙伸手阻止。
老板和程澜梦对视一眼,随即转头朝徒弟喊到:“去后厨抓只鸡过来。”
“好,好!”徒弟反应很快。
抓鸡做什么?众人一头雾水。
然而程澜梦却越发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果然,片刻后,徒弟将抓来的鸡送到老板面前,老板掰下一块残渣塞进鸡的嘴里,然后吩咐徒弟将鸡放了。
得到自由,鸡立马撒腿就跑,结果才跑出两步,就倒地抽搐,鸡嘴里涌出鲜血。
老板从地上站起来,嘴里吐出一口气,他道:“这不是黄精,是钩吻。”
“钩吻?”
“钩吻又叫断肠草,与黄精极似。然一个大补,一个却是剧毒之物。”不过,这也就骗骗不懂药理的人,药铺是绝对不会收错黄精和钩吻。
老板有些疑惑。
这边罗二叔却傻眼了,“不、不、不可能,这药渣我收回来就直接晒干了,见同侄媳妇给的药单上的药一模一样,我就动都没动,直接打包给了侄媳妇。要是剧毒,那大户人家的人怎么会没事?”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罗二叔突然从地上站起来,“那家大户人家就是城东的贾府,家里开了一家书坊的那个。”
事情已经查清,原本已经准备离开的程澜梦抬眸朝着罗二叔看了过去,这事兜兜转转竟然凑到了一起。
见没人接自己的话,罗二叔急了:“你们别不信啊,我现在就可以带着你们去贾府,我有个牌友在贾府做事,药渣就是他帮我捡的,卖药渣的钱我们二人一人一半。”
一个人有没有在撒谎,很容易看出来。
程澜梦转身看向裴温纶。
接收到她的视线,裴温纶取下腰上系着的一块玉佩,递给旁边的烈二,“速去大理寺,让苗大人来一趟。”
罗二叔再次瘫软在地:“怎、怎么又、又扯到大理寺了?”
京兆尹的衙役则是对视一眼,然后偷偷让人回去找衙门找主事的来,大理寺要跟他们抢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