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薿山离瑞安城百余里远,也是大梁国与漠北国的交界处。山体颇陡,临近山前生着一片密林,行至其间抬头便是千丈树冠,见不得一丝太阳光透来。
阴沉天时,林间上空远远望着一片铅灰色,林中便是瘴气四起,虎豹狼虫更是常常潜伏林中。若非放晴天进入,便是那瘴气也能让人有去无回了。
徐柳禾自是不知这拓薿山的险恶,她想:这一座山,无非是有些食肉动物让人惧怕罢了,还能有多难进入?
萧玄初迈着沉稳的步子向几人走去,语气严肃,“你去那拓薿山做甚?”
徐柳禾霎那间被他这突入其来的严肃追问吓到了,怔了一会儿才小心的开口道:“我要去寻枇杷种子。”
“为了种子要去那等地方冒险,你知不知道你会让……”萧玄初只觉得心头堵得慌,明明那么担忧,可话到嘴边却有碍于说出口了。
徐柳禾犹如做错了事的孩子,生怕再惹得他生气,些许谨慎的说:“我有丰富的登山经验,能保护好自己的,没事儿。”
宋逾辞也忙打圆场道:“不行我跟她一起去啊,我武功好,我保护她。反正我近些天也闲来无事。”他有些骄傲的仰起头,拍拍胸脯,“任凭有何妖魔鬼怪,我都能把她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不必,我同她一道。”萧玄初拉着徐柳禾的衣袖要把她拉走,“我也要进山寻药,恰同她一起。”
宋逾辞不乐意了,也拉住徐柳禾另一边的衣袖,不服输的说:“城主大人也要讲个先来后到,明明是我先同徐姑娘说的。”
“先来后到?要是如此论起,那萧某倒是比你更先认识徐姑娘了,更应我同她一道去。”萧玄初也不松开拉着徐柳禾的衣袖,反而是力道更紧了些,把她往自己这边拉。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呢?一码事归一码事。”宋逾辞也不甘示弱,同样加重手上的力道,把徐柳禾往自己这边拉。
“怕是宋公子才是那个不讲理的人吧?”
你说谁不讲理呢?你才是那个不讲理的!”
“松手!”萧玄初冷冷道。
宋逾辞道:“不松,就不松。”
他们两人每说一句就加重手上的力道,徐柳禾就像拔河比赛那麻绳上中间绑着的红布条般,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
她被两人拉的有些受不了了,双手往下一用力,摆脱了两人的束缚。
“够了,你俩在这儿玩拔河游戏呢?”徐柳禾有些生气了,“都别争了,既然都想去,也行啊。那……,你就是我的左护法,你就是我的右护法。”
她分别指了一下萧玄初和宋逾辞说道。
“僵持了好一会儿,都把我的胳膊拉酸了。”徐柳禾活动一下手臂,继续去给竹子钻孔了。
宋逾辞见她气呼呼的离开,转头就对萧玄初说:“都怪你,看把她气的。”
萧玄初低声暗暗道:“让她生气也少不了你的捣乱。”
“什么叫我捣乱了,你……”他追上萧初反驳道。
张广树几人愣是看了半天,其中一人开口问:“城主和宋将军竟会这样?”
“哈哈哈,这群年轻人啊。”张广树锤了锤因为搬运竹子而发酸的腰笑着说。
“真是想不到城主还会因为一女子而这般与人驳论。”
张广树说:“做为过来者啊,我算是明白了。”
那壮汉一脸憨厚的样子,看是还未明白的样子,又说道:“俺还是不明白,这有啥可争执的,谁跟这徐姑娘去不都一样吗?”
“你呀,等你有了心仪的姑娘就不会这么说了。”张广树同他抬起地上刚伐的竹子,跟上了抬着竹子的队伍中。
*
京都安王府内,一人面色阴沉,身着海蓝色丝绸长袍,灰白的发丝用镶着黄金的玉冠束起正于屋中喂食着鹦鹉。
再瞧这屋里,称得上金墙玉砖也不为过。墙面上绘着千奇百状的鸟兽图纹,屋顶的雕花更为精美,恰若下一刻就更闻到香味般,再看这地上铺的是锦织缎袖的地毯,屋子正中央摆放着假山名花。
安王楚景檐若有所思般的逗着那笼中的鹦鹉,门外站岗的家仆报了一声:“丞相大人,李县令求见。”
“让他进来吧!”他毫不在意的说。
安王楚景檐是当朝皇帝一母所生的弟弟,英年之时因抵御外敌,救王朝于危难之中而立下赫赫功名。皇帝又同他感情深厚,极为信任,就亲封他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
而他也因为那一次战役,手握兵权,朝中许多人都站在他那一侧。朝臣同他私下里少不了交情,士兵们又对他格外敬重,听命与他。渐渐的他在朝中的势力就大了,皇帝怕他威胁到自己,以让他休沐养伤为由将他软禁了起来。
楚景檐不甘心自己只做了丞相之位,知晓皇帝会如此做,他暗里还会同朝臣来往,如今倒是把手伸到了瑞安城上。
“丞相大人。”李县令双手一捧,向他行了个礼。
自从李县令被救出来后,楚景檐怕事情暴漏,干脆派人将他接到了京都自己的府邸中。
如今,不会有人光明正大的来拜访,更不会有人来搜查,这府邸就成了他能接纳李县令的最安全的地方。萧玄初也派人去找过李县令,可都因为楚景檐将他安排于密室中居住,从而没有被发现,这事也就被搁置了一段时间,看似消停了。
楚景檐还在低头喂着鹦鹉,头也不抬的问:“怎么样把在拓薿山有朱血草的消息放出去了吗?”
李县令不敢抬头,躬身回道:“我们的人来信说,萧玄初已经知道了,过几日应会出发前去拓薿山了。”
“很好。”他转身慢步走向李县令,“这萧玄初一日不除,这瑞安城便一日掌控不了。”
李县令咬着牙恶狠狠的说:“丞相放心,我们的人已经布置好陷阱了,定让他们有去无回,尸骨不存。”
楚景檐脸色微愠,他骤然间上前一把掐住李县令的脖子,将他拎起来,用极其恐怖的语气呵道:“你这次最好是能成功,不然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赈灾银失窃一事,那萧玄初定是怀疑到我头上了,看你办的好事。”
李县令被他掐的喘不上来气,整张脸都涨紫了,前者极为艰难的吐出几个字,“这……。这次……,定能成功!”
楚景檐将他重重的丢在地上,后者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还不时咳嗽着。
“萧玄初杀害我儿,我定要他血债血偿。”李县令带着蕴意道。
楚景檐一听到他说自己儿子,瞬间就来气了,抄起一旁的花瓶就向他砸去,骂道:“还有脸提你那个畜生,要不是因为他,萧玄初会发觉那赈灾银的事?”
李县令也不躲,任凭花瓶砸在了自己的头上。
“砰”的一声,花瓶破碎,乳白的碎渣飞起。旋即,鲜血就从他的头上流了下来,直达鼻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李县令硬撑着,愣是一动也不敢动。
那鹦鹉被吓着了,在笼中扑腾着翅膀,惊慌的叫着。
楚景檐气的捻了捻眉心,手一摆挥起广袖怒喝道:“滚!”
李县令同他恭恭敬敬的再次行了一礼,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楚景檐愤愤的捶向身旁的红木椅,眸中闪过一丝寒光,“萧玄初,和我作对,你能有什么好下场?”他一字一句的竭力说出。
*
徐柳禾忙了整整一天才将那些个竹子钻好孔,接下来只用交给木匠师傅,让他们用榫卯工艺将这些竹子,按她的要求拼接好就行了。
“你这小女娃,看着就挺机灵的,还能想到这样的法子来运水。”木匠师傅一边拿出木箱里的工具,一边夸赞她。
“老师傅谬赞了,我也就是偶然想得,试试看罢了。”徐柳禾被老者当着众人的面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谦虚的回道。
“真是聪明呦。”木匠师傅还在感慨。
宋逾辞也凑近故意逗她道:“她?怕是与聪明沾不上边吧?”
“你说谁呢?”徐柳禾抡起拳头就要打他,二人嬉闹还未开始呢,萧玄初上前插入二人中间,对徐柳禾道:“徐姑娘,萧某倒是觉着姑娘天资聪颖。”
宋逾辞一下被挤了出去,他不耐烦的说:“怎么哪儿都有你?”
“宋公子此言差异,萧某不是一直都在吗?”
“你……”宋逾辞被怼的哑口无言。
很快,木匠师傅便把竹子一根根的拼接好了,徐柳禾怕漏水,又在拼接处塞上事先带来的布条。
几人合力将竹子按照原先规划好的路线摆放。
徐柳禾同他们大喊道:“谁去把竹子的最开头部分连接上水车?”
“我去吧!”宋逾辞抢先道,他飞快的朝瑞丰河上架着的水车跑去,走时还不忘向萧玄初扔去个得意的眼神。
把竹端接上水车打水处后,宋逾辞双手握成喇叭状,朝对面大喊:“徐姑娘,接好竹端了。”
“好。”徐柳禾回道。
隔了一会儿,清澈的水流便顺着竹管的小孔流出,沿着挖好的地沟灌溉着每一片土地。
看到有水流出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欢呼着:“太好了,成功了。”
“我们不用担心每日浇田难的事了。”
见众人欢呼雀跃中,徐柳禾那高兴的蹦起来的身影,萧玄初的嘴角微微勾起,轻声道:“真是如同孩子般。”
作者有话要说:萧玄初:把你的手撒开,她是我的城主夫人。
宋逾辞:你们成亲了吗?就这么称呼?
萧玄初:早晚的事。
宋逾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