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发出沉闷的吱呀声,韩则只见开门的大汉一脸憨厚,身材魁梧。
“贺家兄弟。”林松看了眼他手上的东西,挠了挠头,侧身让出位置,“快进来。”
“谢谢,林杨兄弟在家吗?”
“嗯。”壮汉点了点头,随即朝耳房喊了一声,不多时里面钻出了一个满身木削的瘦高个。
“贺兄弟里面坐。”林杨不动声色的扫过他身边的小男孩,朝他招呼道。
进了里屋,林杨一边倒茶,“西边那几家出了点事,我爹等会儿回来。”
“麻烦了。”贺存接过茶放在一边,“这是我昨天买的漆,你看成色如何?家具就麻烦林兄弟多费心了。”
“这是自然。”林杨接过手去,打开看了看,很是满意。
贺存想了想自己还没什么进度的种田大业,由于瘴气横生、植被茂密,亚热带气候导致的高温多雨,空气潮湿闷热,岭南的条件着实艰苦了些,地广人稀是真的地广又人稀啊!
“林兄弟,我看白云村并没有多少土地可供种植,临安县其它地方也是如此?”贺存存了心思了解。
“都差不多,因为瘴气会下山,所以大家都不太敢靠近后山黑森林,除去山脚一带,能种田的基本上只有这些了。”林杨抬头看了他一眼,目色中带着些许不理解,求证道:“你想种地?”
“嗯,有这个想法。”他屈指敲击着桌面,转而问道:“如果我自己开辟荒地,是否可以拥有地契或者这方面有什么其它要求吗?”
“县令鼓励开荒,新开的荒地办理手续后,五年内无任何赋税要求,之后按最低赋税处理。”林杨转而说起,“其实这个告示颁布后,不少人踊跃一试,可惜效果并不好,每到雨季山脚那一片,基本上不能进人。”
贺存不死心,“影响这么大?”
见他一脸跃跃欲试,林杨再次提醒,“你可不要轻视这瘴气,即便我们村已经退离黑森林很远了,但每年还是有不少人瘴气中毒。”
见他依旧不死心,林杨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没把后果说对?
不等林杨再开口,只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冲进来一个小胖墩,慌张喊道:“林松哥,村西的人打起来了。”
两兄弟听到这话,翻身就往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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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们村的人,你自然偏袒他们——”
“姓严的,你要不要脸?我们这些泥腿子没你们清高,没读过书,却没你们这么不要脸!你儿子要进山,腿长在他身上,你自己不管,这进了山,受了伤,这么怪在我儿子身上?”
林二婶护着自己的儿子,毫不胆怯地大声挖苦道:“你要不要脸!怎么几日不读书,就不知礼义廉耻,连脸都不要了。”
姓严的妇人气得面红耳赤,隐隐有昏倒之势,但到底曾经也是贵为朝廷命妇的女人,看到这么多人,始终放不下脸面和粗鄙的乡村妇女吵在一起。
拿着手绢的手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看到身边眉头轻锁的女儿,她眼中划过一抹得意,转而理直气壮,“要不是你儿子居心叵测,天天到村西走动,我能放心让他跟着你们进山?还不能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真是可笑!还妄想娶个大家闺秀,活该是无人要的泥腿子!”
这几句话简直就是将林二婶的颜面放在地上踩,只见她胸口一阵起伏,看了看对面的姑娘低着头,目光躲闪,不敢看她,心里那个气啊!反手死死掐了站在身后的大儿子一把,到了嘴边的话却是没再说出去。
自以为得胜的严夫人自得又傲慢的扫了一眼,等大夫从里屋出来,她才着急问道;“许大夫,我儿子的伤?”
一身白衣的年轻大夫闻言,抬头看了眼,漫不经心道:“放心,死不了。”
听到这话,一脸疲惫的里正松了口气,死不了就好,不然这事遇上个讲理的还好,可偏偏是最喜欢胡搅蛮缠的严家。
围观的众人也送了口气,虽然他们看不惯村西的这群罪臣之后,但也没坏心眼到盼着别人早早西去。
“我再重申一遍:所有村民不要轻易进山,万一遇上什么事,后果自负!”林大河厉声告诫,带着严厉的眼光的扫过林二婶一家,随即看向严家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厌烦。
“今天的事,到此为止,我不希望下次还有人告诉我谁又进山了。”林大河哼了一声,“自己的手脚管不住,不要了也好,省的一天到晚怪别人。”
严夫人听到这话朝着里正就是一个白眼。一路飞奔而来的林松,气喘吁吁地赶到林大河身边,那身材魁梧又一脸凶样,让严家人都沉默着后退了不少。
再等林杨、贺存几人赶到时,大家都散得差不多了。
随后赶来的林杨打量了一番在场的众人,出声询问,“爹,怎么回事?”
林大河摇了摇头,朝林二婶示意了下,几人聚在一起,一道回了。
眼尖的严夫人看着人群末尾处那一抹熟悉的身影,眼中划过几分不可置信,随即又摇了摇头,这不可能!那个孩子早死在路上了。
等她再想确定自己有没有看走眼时,小孩身边那个瘦高的文弱书生拦着她再次探究的视线,一直到人消失在转角处,都未能得见其真颜。
转身看着自己不争气的女儿、死气沉沉的丈夫,她气不打一处来,百般嫌弃地扫视一眼后,转身进去慰问躺在床上的儿子。
严筱黎见母亲走了,瞬间收了面上的胆怯和懦弱,看着林大河一行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临近里正家,林大河才转身朝自家这个不争气的侄子说道:“我一早就说了,不要带人进山,你小子不但不听,还带着到处跑,脑子是个好东西,希望你能有!”
被当面指责出来,林胡红着脸,低声辩解,“我劝过他了,谁知道他悄悄跟在后面,我没发现。”
“不管他去没去,你小子就该进山?”不等林大河说话,林二婶啪的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上,“这些年后山死过多少人,你心里没点数?她想吃果子,你就不要命的进山去摘?你娘我想吃果子,怎么没见你这么有孝心。”
林二嫂刚才受的气直线迸发出来,她对这个一根筋的憨儿子很是不满,她管不了别人家的女儿,可自家这个铁头憨憨还是能教育一下的。
林大河看了一眼侄子,砸了砸嘴,意有所指道:“老林家的水土养不起汴京来的贵人。”
听了一耳朵的贺存看了看那低着头惭愧的年轻小伙,按照剧本,他这是遇见了一腔热血的痴情男儿郎吗,啧,年轻真好!他捏了捏韩则的软乎乎的脸,小小的感慨了一下后,带着小家伙进了里正家,委托了给韩则上户籍的事后,又旧事重提,想要除瘴开荒。
林大河正准备劝阻,贺存径直开口,“这其中的风险,刚才林杨兄弟已经告知我了,里正请放心。”
林大河皱着眉,心中带着不理解,他也没指望一家只有他一个青壮年劳动力的人,能开出多少荒地,开口答应道:“县令鼓励开荒,这个基本没什么要求,我们私下也有不少开荒地,只是收成甚微,你想开自己倒腾点儿种就行了。”
本想动员白云村的村民一道除瘴开荒的贺存,暂时放下了这一想法,一来他人生地不熟,人微言轻,再者这种看起来就无利可图的事,大抵是没人愿意干的,得重新想想办法。
还不等贺存多说,门外又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随后熟悉的声音断断续续说着什么。
林松砰的一声推开门,大着嗓门,“你兄弟喊你回去,县令在你家等着。”
一屋子人呆呆地看着面不改色的贺存,心中思绪纷飞,这是出了什么事?一群吃瓜群众尾随着贺存朝村西赶去。
路上贺存朝慌里慌张的贺云询问一番后,心安了,就算不知道是什么事,至少不会又横生变故。
身材魁梧的四五个捕快站得笔直,佩着长刀,守在门口。
刚走到门口,一众不近不远跟在贺存身后村民就听到房子里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随即一个干净澄澈的声音称赞道:“汴京四公子的美称,果真名不虚传,贺公子大才。”
“世人谬赞,一身污秽着实担不起这名声。”贺轩自嘲道。
“贺公子不必自谦。”一袭青衫的年轻县令走到他身边,看着远处碧蓝的天空,洁白的云,似在安慰,又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如今奸人当道,风雨欲来,山河动摇,一切都只是暂时的。”
贺轩放在轮椅上的手微微捏紧,没搭理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一阵脚步声走近,两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遗忘刚才的对话。
等贺存大步走进去,就见到一个白面小——县令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看起来很年轻的样子。
“贺存见过大人。”贺存依着模糊的记忆,行了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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