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谦将桌上备好的两张纸推给方木然。
方木然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字,有些头大。
只能辩出这两张纸上是一样的内容,她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看孟子谦。
孟子谦笑着说道:“这是我叫人拟的契约,一式两份。”
说着他又掏出一个钱袋,说道:“这是预支给你的钱。”
\"契约?\"方木然有些怔住。
她原本也想过与孟子谦签个合同什么的,她想办法靠自己的知识给他赚钱,自己从中抽成,这样也算是有一份收入。
只是想想自己毫无作为,一直都是靠孟子谦照顾,又有什么资格能说服孟子谦“投资”自己的事业呢?况且....孟子谦是她的救命恩人,自己万死也无法报答他。
只是没想到孟子谦竟然直接将契约拟好了,还预支了一大笔钱。
孟子谦看着方木然犹豫的样子,缓缓说道:“我请了衙门的师爷作证,此时正在堂中。”
方木然惊讶孟子谦为人做事如此周全,且不说自己是否信他所说,自己还不一定会答应这件事呢!他倒是万事备齐了!
俩人一齐去了正堂。
师爷早知此行是为何,将契约上的内容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又解释了一番,最后表示二人还需得去衙门一趟,盖上官印,契约方可生效。
方木然看着两章契约,心下十分安稳,对师爷说道:“这个不急,我们还有其他要事相商,官爷先请回吧。”
孟子谦听方木然这么说,便将师爷请出院子,又派了马车送走。
回到堂中见方木然翘着脚坐在椅子上,眉眼含笑,一如之前在孟府那般娇俏洒脱,他才敢肯定自己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
孟子谦自己也不自觉地嘴角上翘。
不料方木然一见孟子谦进来,连忙收了笑容,正襟危坐,拍了拍对面的桌子示意孟子谦坐下。
孟子谦借着喝茶的间隙,抬眼偷瞧方木然的神情,紧张又激动,心中便有了三分成算,沉下声音略带严肃的问方木然:“方姑娘既说有要事相商,不妨直说,孟某且听听看。”
方木然将那两张纸又推回给了孟子谦,一双小鹿般的眼睛透出几分羞涩,她说道:“谢谢你,孟二公子。”
“我知道你准备这份契约是为了叫我安心”方木然说道,“而且我相信你的为人,你既然肯救我两次,便不会对我的事袖手旁观。”
既然孟子谦有意利用她来谋取商机,那也无需这张纸来限制,自己这条命都是他的,赚的钱自然也是他的。
她相信孟子谦的为人,重财亦重义。
孟子谦低头看了那契约许久才回复方木然,声音冰冷而带着一丝僵硬:“方姑娘这是觉得契约有哪里不足?不妨直说。”
方木然慌忙摆手想说不是他想的那样,不料孟子谦又开口说道:“文人重信,商人重约,我看我们还是将这契约签了,也好彼此都安心。”
孟子谦一副疏离冷漠、公事公办的模样,让方木然一下子寒了心,羞愤交加。
这分明是自己的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
“既然如此。”方木然让自己冷静下来。“我还有几件事需补充。”
“孟某可允诺方姑娘三件事。”
方木然顿了顿,整理思绪后,说道:“首先,关于分成,我希望先每月给我定额的工钱,待能稳定获利之后再分成,至于定额多少,还有获利的界限如何算,你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而定。”
“方姑娘就不怕我谎报数额?”孟子谦又恢复了一副温润公子模样。
“这就涉及到了第二点,孟二。”方木然看向孟子谦,视线紧盯他的眼睛。
这是方木然第一次叫他孟二,自己是不自觉脱口而出,孟子谦显然也没有做好准备。
孟二这个称呼,有些亲昵又有些调弄。
孟子谦霎时红了耳朵,故作镇定的回看方木然,点了点头:“你说。”
“其次,你不能欺瞒于我,至少要知无不答。”这个要求太过笼统,方木然不过就是吃定了孟子谦的好脾气,不知道为何她就是笃定孟子谦会答应他。
“...好。”
为商第一条,绝不能轻易答应毫无实际意义的条件,比如方木然的这一条。
可惜孟子谦满眼都是方木然难得的嫣然笑意,竟未觉有任何不妥。
“第三条...”方木然突然有些扭捏,半个身子支在桌子上,对孟子谦欲言又止。
孟子谦似有所感,也支了半个身子在桌子上,将耳朵送过去。
少女的声音有些微弱,孟子谦凑近一点,耳畔感觉到一阵温热的气息。
她说:“你得教我识字。”
孟子谦愣住。
方木然也跟着呆坐在那里,等着孟子谦的回应。
其实她觉得这件事有点丢人,识字本身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但是把它强行加到条款里面,变成一项需要别人强制完成的事,就有点丢人了。
方木然还没有这么理直气壮的求过人。
孟子谦忽而清朗一笑,答道:“小生自当从命。”
想了想他又说道:“其实这件事你无需加到契约里面,你提出来我自会教你。”
“方姑娘不如再重新想想第三件事。”
方木然摇摇头,说道:“我暂时想不起来有什么别的事。”
“那便暂时放下,孟二随时恭候。”孟子谦说罢,抿了口清茶。
放下茶盏,正对上方木然亮晶晶的眼眸,俩人一改刚才严肃的气氛,相视而笑。
“笑什么呢?说来与我听听。”言归帆一进来就见到这俩人言笑晏晏好不开心。
“自然是好事才笑,你没事来做什么?”孟子谦笑答道。
一问到言归帆来的原因,他登时沉了脸色,一脸忧虑的说道:“我自然也是有好事。”
“有好事怎是这个模样?”方木然不解的问道。
“哎,有好事也有坏事吧。”
“那你先说坏事,我们帮你参谋参谋。”方木然示意言归帆坐下再说。
“我还是先说好事儿吧。”言归帆一脸神秘的说道,“师父今天翻了一上午,翻出不少古方旧籍,想和你探讨探讨呢!”
一说起这个言归帆就滔滔不绝,一改冷清神态,“你是不知道师父一听你出事有多急,你醒来又有多开心,老头子一夜没睡还有精力跑到库里翻医书。”
“哎,你们到时候可得带上我啊,我也想学习学习。”
方木然对于中药的理解程度之高甚于他跟师父,以至于师父总是念叨说学无止境。
他深以为然。
“相互交流,相互切磋。”方木然觉得言归帆真应该看看他俩初见时他是个什么样子,那种不屑和轻蔑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谁知道熟了之后是这么欢脱的性子呢?
不过比起孟子谦总是一副成竹在胸老神在在的样子,他更喜欢言归帆这种慢热的性子。
不熟还好,熟了简直是掏心掏肺的对你好。
“你说的坏事呢?”方木然问道。
言归帆急匆匆进来又说了那么多,正喝水,一听方木然问起,脸色更加不好了,长叹一口气说道:“别提了,医书是交流不成了,宫里请师父回去呢。”
“回去?”对于欧阳先生的医术能在宫中供职方木然是没有一丝怀疑,只是言归帆这个用词...似乎也不是宫中的贵人下了旨意。
“太医院的院首张大人是我师父的同窗挚友。刚来了信,说有要事必得当面相商。”
“师父已经前往宫中了,我留下来跟你们辞别。”言归帆站了起来,“顺便,将师父宅院的钥匙一并交给方姑娘。”
方木然有些哑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接过言归帆递来的钥匙。
“这不太好吧...”方木然看着这一串钥匙,脑袋晕乎乎的。
“医书太多,而且你也不能一直呆在这个小渔村吧?你就收着吧,权当帮我们看院子了。”
言归帆又将钥匙一一给方木然指了作用,火急火燎的就走了。
出去时刚巧黄幼青端着一盘橘子皮正要进来,见言归帆急匆匆地要离开,紧忙跑进来将橘子皮放下,留下一句:“方姐姐,我剥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接着急匆匆追着言归帆跑了出去。
“这...这俩人...”方木然先前在厨房的时候虚弱的很,没打留意,如今想来那时这俩人就有猫腻。
方木然用探寻的眼光看向孟子谦,无言的向他八卦。
孟子谦笑着摇摇头,方木然便都了然。
“她叫什么?”
“黄又青。”
听见孟子谦的轻声回答,方木然看向黄又青追逐出去的方向。
她于感情上一直都是个敏感而又自卑的呆子,像黄幼青这样张扬而又热烈去贴近一个人,是她渴望而不可及的。
“我累了。”方木然言语间有些疲惫。
孟子谦收了契纸说道:“我去将方才你提的都添到里面,你好好休息。”
看着孟子谦离去的背影,方木然不觉泄了口气。
这个孟子谦,原来处处迁就她维护她是看中了她身上有利可图,万事皆可商议,唯有涉及到金钱利益就变得精明起来了。
方木然不自觉的摩挲着手中的钥匙。
如果说要她挑出这世上最不喜欢的一句话,那必然是“亲兄弟明算账”。
凡是她认定为兄弟朋友的人,她总是不计付出掏心掏肺的对待人家,所以她很讨厌什么都算的清清楚楚。
既然孟子谦提出要签这个契约,那她也只好本本分分的,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