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众人将话题转移到豆芽上。
“是不是吃腻了?”方母手上速度极快,基本上两三秒就能做好一颗汤圆。
苏父笨拙地将馅料装进面皮里,开始揉搓。
“不知道,反正来拿豆芽的人没之前多了,而且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这怎么会呢?
苏秋实心中疑惑,豆芽是蔬菜,冬天的缺菜时的必需品,这周边镇子上的豆芽生意被林山村垄断,应该不会难卖才是。
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难不成,已经有人摸索出豆芽的做法,和林山村的人抢生意了?
想的再多也无用,这都轮不到苏秋实操心。
很快汤圆就全部做好,馅料用了两种,一种是红糖馅,一种是豆沙馅。
她们家往年做的汤圆都是实心,只有几颗里面包了馅料,今年大手笔做的全是有馅的。
苏秋实吃的豆沙馅,她觉得红糖的有些太甜了。
不过其他人都一致认为红糖的最好吃,这次哪怕是一向最听她话的小弟也默默选择了红糖汤圆。
她只能遗憾地包圆了豆沙的。
他们家今年做了许多,一部分自家煮了吃掉,还剩下的一半装好,送给村里的孤寡老人以及非常困难的家庭,林老太就是其中之一。
往年他们家也会这样做。
过了元宵后,不知道为什么,村里的气氛开始浮躁起来。
又过了两天,突然有一大群人涌上村长家,吵着让何村正处罚他的妻子大钱氏。
苏秋实这才知道,她的预感应验了。
豆芽还是很好买,村里人拿货少的原因是因为,有其他村的人也开始卖豆芽了。
本以为只是少数,没想到后来卖的人逐渐变多,村里人的生意一时间变得不太好做。
有人疑惑,觉得是村里某人泄露了豆芽方子。
当初学到方子后,村里人都互相封口,绝不会将豆芽方子泄露出去。
但人心不足,总会有人为了利益松口,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为了问出到底是谁泄露出了方子,村里有人组织对其他村卖豆芽的进行了围堵。
那人被一群壮汉围着很害怕,说出了泄露人,也就是何村正的妻子大钱氏,只需要两百钱他就能学到了方子。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要是村里其他人做的也就算了,居然是村长的妻子将一村子人维持生计的东西卖给了其他人,还是以两百文的价格“贱卖”!
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村里人都气不过,几乎半个村子的人都涌到何村正家,闹着给个说法。
苏秋实也跟着去看了热闹,她也想知道为什么。
她躲在人群后,为了看清楚,爬上了旁边的大树,苏父看她爬的吃力,直接一把将她架起放在树杈上。
苏秋实再一次庆幸母亲怀孕呆在家里没出来,不然看见她爬树肯定得挨揍,而不是帮忙。
“何平你出来!”
“你把咱们村吃饭的东西卖了,你必须给个交代!”
“你敢卖方子,还不敢出来见人了?!”
“出来!出来!”
最后只剩下“出来”的声音。
终于,大门一开,何村正衣服凌乱踩着急促的步伐走了出来。
见到何村正,人群瞬间更加激动。
“你为啥把方子卖了?!”
“你卖方子的钱必须给咱们村的人一起分!”
“把大钱氏交出来!”
“大钱氏必须处罚!”
“打板子!”
......
何村正一时间听不清众人说了些什么,他伸出双手往下压,表情严肃。
“各位静一静,一个一个和我说,我根本听不清你们说了些什么。”
众人声音渐渐变弱,这时,站在最前方的男人站了出来。
何村正看见他脸部线条变得柔和些许。
“陈壮,你来说说你们是为什么跑到我家,还如此吵闹不堪!”他脸色也有些难看,他本来还在午睡,却被这么多人找到家里吵闹。
要不是想着多半有事,里面还有陈氏五长老的儿子,他肯定要让这些人好看。
陈壮沉着脸,粗黑的眉毛往两边飞扬,他看着何村正的眼中带着愤怒和一丝不解。
他也不明白,作为村长的何平,为什么让自己的妻子做这样的事。
“我们村子的人遇见了别村人在卖同样的豆芽,不是一两个,是很多!”
他加重了“很多”两个字。
何村正一愣,惊讶得像是猝不及防挨了个闷棍。
“这、这怎么会?”
他很清楚豆芽做出来不算很难,但一下这么多人都会,显然不正常。
令人窒息的沉默一下子弥漫开,双方默默以对,空气似乎变得紧张起来。
何村正看着众人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怒火,马上意识到可能和自己有关系。
他想了想,一时间面色发黑。
“钱莲子你给我出来!”
他额头的青筋直跳,牙齿咯咯作响,眼里射出万丈怒火看向慢悠悠走出来的大钱氏钱莲子。
“你干什么了?!”
“吵什么吵!一群穷鬼不休息,还不让别人好好歇息了。”
钱莲子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众人,看着陈平的样子一副他大惊小怪的模样。
何村正瞬间更加生气了。
他一把抓住钱莲子的手腕,鼻孔不断缩张,冲钱莲子大声吼道:“你是不是把做豆芽的方子漏给其他村的人了?!”
钱莲子这时才漏出了慌乱不安的神情。
“你、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会!”她面色发白,双腿微不可见地微颤,偏过头不敢看何村正。
何村正紧抿唇,深呼吸几口气,看着钱莲子心虚的模样,更加肯定了有问题。
他看了看钱莲子,又看了眼众人,将心中憋着的气一口吐出来。
“行,你不说是吧?”他一甩衣袖,大步迈向开着的门。
“你藏钱的那个匣子肯定能告诉我。”
钱莲子眼睛瞬间张大,瞳孔微缩,呼吸都忘了。
“你回来!”她踉跄着快步追上何村正将他拉住。
“你打算说了?”何村正回头问道。
钱莲子沉默以对,只是哭,也不回答。
见她不回答,知道肯定还是心存侥幸,何村正继续往屋子里走去。
何村正力气比钱莲子大,哪怕被拽住也能行动。
见拉不住人,钱莲子直接一下抱住何村正的腿,用身体坠住他不让他走。
何村正这下被难住,气恼地用力撕扯钱氏。
两人一时间陷入僵局。
陈壮懒得继续看下去了,直接对何村正说:“那匣子长啥样,我去拿。”
说着就要越过两人进屋。
然后被钱莲子凄厉的叫声镇住。
“回来!我说!”
陈壮这才定下脚步,转身看向两人。
哭了一会导致钱莲子的眼泪鼻涕直流,被她粗鲁地拿袖子擦掉。
咦——
看得苏秋实浑身一颤。
她用力抖了抖身体,总算将鸡皮疙瘩抖掉,才继续看下去。
“是我漏出去的,咋了?”钱莲子理直气壮看着众人,丝毫看不见之前哭嚎的样子。
“咋了?你居然还说咋了?”陈壮气笑了,他攥紧拳头举起,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钱莲子先是吓得脖子一缩,然后又立马壮起胆子躲在何村正身后,挑衅看向陈壮。
这下子更是让陈壮火大。
“你把方子买了,让咱们村的人都吃不上饭,你居然还好意思舔着个脸说咋了?!”
“那又怎样?你们以前不也没饭吃,不照样活到现在。”钱石榴嘴角一撇,翻了个白眼。
“穷鬼就是穷鬼,多大点事,不就卖了几次方子赚点胭脂钱,居然连饭都吃不上了,真没用!”
“活该一辈子穷下去!”
听到这话,苏秋实从内心深处对钱莲子感到深深的敬意。
如何做到一句话惹怒所有人,说的就是她了。
真是做得一手好死。
果然,这句话一出,本来还平静下来的人群瞬间又沸腾起来,这一次可拦不住了。
屋前的院子霎时间布满了脚印,原本嚣张的钱氏被几个妇人按着打,衣服被扯掉了扣子,头发被用力撕扯,脸上也填了几道红色印子。
尽管钱莲子努力反击,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会可是十几只手。
何村正也无可奈何,他正极力劝阻怒火上头四处摔打他家东西的村里人。
贴了麻纸的窗户被愤怒上头的人打了个稀碎,吓到了里面捧着点心吃的孩童,一时间尖利的哭喊声和愤怒的叫喊充斥着整个院落。
看到这里苏秋实看不下去了,虽然她觉得吓到小孩不好,正被愤怒燃烧的人可不会管那么多。
人群变得混乱,有人正在往这边赶来平息混乱或者加入其中,苏父则准备带着来看热闹的家人往回赶。
苏秋实被苏父从树杈上抱下,一把捞起一旁的苏冬生塞进怀里,带着几人越过人群往家的方向走。
回到家后,苏父向方母他们讲述这次事情的原由,方母听完直接破口大骂。
“这村长是怎么当的,连自己婆娘都管不住,谁还能放心让他管村子!”
“这不是很正常吗,我也管不住你啊。”苏父在一旁嘀咕。
被方母听见瞪了一眼,吓得苏父连忙上前按摩求饶。
苏秋实嬉笑着坐在一边看众人吵闹,她心里闪过个念头,又迅速甩了甩头撇去。
正当苏家人激烈讨论,村正家热火连天时,一辆古朴的马车领着十几个人来到林山村外的大路上。